齊周等得無聊閑逛起來。
店裡除了女士的帽子,手套,發卡,項鍊等等,還有男士的手表,手帕,眼鏡。
齊周被一副半框金絲眼鏡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腦海中不自覺想象紀文景戴上眼鏡的樣子,紀文景本就氣質溫潤,配上一副眼鏡更文質彬彬。
“你好,麻煩把這副眼鏡包起來。”
旁邊嬌嬌也挑好了,戴上禮帽給齊周看。
“怎麼樣?”
黑色的絨帽上别着火紅色的花朵,一層黑紗斜罩着一側眉眼,神秘嬌媚。
“跟你那件禮服很搭配。”
“我也覺得很搭。”嬌嬌認同道:“就是這紗有點擋視線。”
店員及時解釋道:“這層紗可以取下來的,下面有一個别針。”
店員說着上前拆那層黑紗。
齊周伸手幫忙。
此時路邊一輛汽車内,兩雙眼睛透過玻璃盯着齊周。
“讓你查這個家教,你查得怎麼樣了?”
井上田苟回道:“他叫齊周,四個月前跟家人走散逃難到江州,在來客飯店工作了半個月,被介紹到紀家做家教,來江州之前的經曆查不到。”
村上處生皺眉:“沒有家人,用錢能收買嗎?”
井上田苟:“據說紀文景對他不錯,有了紀家做靠山,錢财怕是收買不了他。”
村上處生咬牙。
他陰鸷的視線忽然注意到與齊周說笑的女孩身上。
“去查他旁邊的女人,如果是他喜歡的人,這不就是軟肋嗎?”
“是”
走出飾品店,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舞學會了,衣服鞋子帽子都買了,現在就等宴會日期到。”嬌嬌期待道。
齊周:“快了,還有半個月。”
時間還早,兩人準備慢慢走回去。
走到街角,迎面一個人撞到嬌嬌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婦女忙不疊道歉,擡頭看到嬌嬌的時候忽然愣住。
嬌嬌看到那女人的臉覺得很眼熟,仔細辨認後睜大雙眼:“大姐!”
女人急忙低下頭掙脫嬌嬌的手:“你認錯人了。”
說完就跑了。
齊周看到女人雙眼濕潤。
嬌嬌下意識追了兩步停下,看着女人佝偻的背影流下眼淚。
齊周雖然沒看仔細,但那女人滿臉皺紋,頭發半白,少說也有四十多歲,怎麼會是嬌嬌的姐姐?
但看嬌嬌如此傷心,齊周也不好打聽。
回去的路上嬌嬌一句話都沒說,情緒非常低落,時不時還擦眼淚。
齊周對嬌嬌的事什麼也不了解,不知該如何安慰。
快到紀宅的時候,路過一個涼亭。
嬌嬌停下:“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齊周看出嬌嬌是想找個人傾訴,于是點點頭,兩人在涼亭坐下。
嬌嬌緩緩開口。
“我一出生就被扔進了茅房,是大姐把我撈上來。大姐跟那兩個人保證她來照顧我,不耽誤幹家裡的活,我才撿回一條命,他們給我起名招兒。”
嬌嬌諷刺一笑,一字一句重複這個名字。
“招,兒。可能真的是名字起了作用,三年後他們真的生了個兒子。那兩人高興壞了,借錢都要擺席,還跑到祖宗墳上慶祝,放鞭炮跳大神,可熱鬧了。
為了親自照顧寶貝兒子,那女人整日待在家裡,隻要兒子哭,她就打我們,說我們吵到她兒子,罵我們該死的賠錢貨,每次都是大姐護着我們。
大姐比我大十幾歲,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他們怕地裡的活沒人幹,不讓大姐出嫁。
我十二歲那年,為了送兒子讀書,那男的想把我十塊錢賣到窯子裡。那天夫人難得身體好一點出了門,剛好撞見我,夫人看我可憐,給了二十塊錢讓那男的簽賣身契。
那男的怕夫人反悔,老老實實按了手印頭也不回地走了。
夫人把我帶回紀家,給我重新取了名字,叫嬌嬌。”
嬌嬌提起夫人終于露出笑容。
“後來他們聽說我在紀家有工錢,跑到紀家糾纏,夫人拿出按着手印的賣身契,說我是紀家的人,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他們見鬧事沒用,怕夫人真的報官,這才走了。”
嬌嬌自嘲道:“本以為那張賣身契是恥辱,沒想到成了保命符。”
“幾年後我在街上遇到大姐,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她,沒想到被那兩人知道了,逼她來找我要錢,大姐讓我不要給她,說隻要我給了,以後他們一定無休止地逼她來找我要錢。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大姐,沒想到她現在竟成了這幅樣子,她才三十多歲啊……”
嬌嬌泣不成聲。
齊周想起大姐形容枯槁的模樣,内心十分複雜。
如果不是受盡磋磨,三十多歲怎麼可能看着像五十歲。
看着傷心不已的嬌嬌,齊周想轉移點注意力,于是問道:“除了大姐,你還有别的……姐妹嗎?”
嬌嬌哼笑一聲:“有,還有一袋米,一塊臘肉,兩塊錢,一個賭注,以及茅房裡不知道幾副屍骨。”
齊周倒吸一口涼氣,張張嘴又閉上,最後長歎一口氣。
這世間就是有不配為人父母的父母,自己不就是個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