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河……”
溫柔的輕喚,悅耳到令人發麻,穿透整個身體,蠱惑人心,讓人隻想在其中永生沉淪。
動作一滞,蓦地擡頭,對上的卻是一雙銀色的眼眸,明亮又妖異,有他看不懂的東西在其中翻湧。那向來抿直的唇角漾出了淺淺的笑意,風華萬千,颠倒衆生。
——那是要将他整個人湮滅的漩渦。
面前這張毫無瑕疵的臉越來越近,一點點傾靠,近到似乎能數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帶着不可阻擋的壓迫感。
曲河忍受着渾身愉悅到極點的戰栗,忍受着自己正跨|坐在師尊身上的不端動作,感受自己腰繃緊了,呼吸急促,抵着對面之人的雙肩,向後仰去。
“師尊……師尊……”
不知事情為何發展至此,他逃避地閉上眼,不敢再直視那雙驚心動魄的銀色眸子,隻是一個勁兒地喃喃輕喚。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樣,或許是因為以前在迷茫時,在無助時,刻入骨髓的習慣般脫口而出這兩個字。
或許是下意識地想喚醒自己的理智,也想喚醒面前人的。
又或許……隻是在某個瞬間,恍惚般預見了自己的宿命。
——被這雙湛然的銀色眸子永久糾纏的命運。
或許是真的起了作用,腰間的手微微松了些,曲河緩緩睜開眼,看到這近在咫尺的銀色眸子眸光渙散,劃過幾分猶疑茫然,眉頭微蹙,露出幾分掙紮痛苦。
雪落無聲,有一片輕輕落在了唇上。曲河喉結微滾,無意識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唇,将那一抹潔白卷入口中,絲絲冰涼在口中洇開。
眼前的銀色雙眸蓦然恢複了焦點,眸色陡然加深,灼灼地似乎将要自己燙個洞。
相觸之處的溫度似乎又升高些許,身體裡也好像有火在燒,奇異的感覺沖上大腦丹田,即将爆發。
曲河大口喘息着,忽然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懼慌亂,奮力一掙,自那讓他沉淪又禁锢着他的懷抱中掙脫而出。
踉踉跄跄退後,狼狽轉身向茫茫雪天之間飛去,他的這一抹神識困在這片浩瀚的識海中,宛如在大海中迷路的一抹遊魚,慌張無措地要逃離。
他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預感,再不逃,他會萬劫不複。
……
昏暗不清的屋中,淡淡雪光透窗而入,投下窗格模糊的影子。
窗外雪落,微弱的光映照榻邊一動不動的二人,宛如覆上了一層朦胧如紗的淺淡光暈。
榻上端坐的男子容顔清絕如仙,出塵不染,白衣如雪。伏在他膝邊的青年靜靜阖着眼,烏發自頰邊滑落,手中緊緊抓着男子冷白如玉的手腕,以一副依賴的姿态靠坐在榻邊,宛如一個渴望神明垂憐的、無比忠誠的信徒。
一切都靜止不動,二人仿若永眠于此,畫面看上去甚是靜谧美好,連光陰歲月也似在這一瞬停止流轉,凝滞于此。
忽然,青年眼皮輕輕顫了顫,身子陡然一震睜開了眼。
畫面被打破,動了起來,于是窗外風聲呼嘯,微光中的停滞的細小灰塵又盤旋飛舞起來。
曲河猛地直起身子,驚魂未定,大汗淋漓,大口喘息,整個人宛如溺水後自水中撈出,狼狽地重獲新生。
無意再想其他,下意識地便是要跑。他站起身,身子一晃卻是無力感襲來,眼前黑了一瞬便又倒了下去。
撲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中,鼻尖蹭到輕柔的白紗,細膩的冷香将他包圍。
這個懷抱陌生又熟悉,曲河恍惚一瞬,沒能立即離開。忽然想起識海中,與師尊也是這樣緊密相貼,那隐隐殘餘的愉悅之感便飛快竄過身體,身體一抽,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這感覺讓他實在羞惱,不由憶起了師尊靈力外洩那幾個夜裡,他自夢裡驚醒,渾身燥熱狼狽的情形。
曲河張唇微喘,待眼前視線重新恢複清晰,他才滿面驚惶地彈開。
卻仍是沒能離開,邁開步子才意識到自己仍大逆不道地抓着師尊的手腕。
那仿若比雪還要白皙的手腕已不再刺骨般寒冷,溫度漸漸升高,逐漸燙人。
——便如識海中的師尊那般。
地闆上凝成的冰霜一瞬間化作水霧,在未點燈的暗沉的屋中缭繞彌漫,一時讓人覺得眼前之景甚為虛幻。
隔着白茫茫的水霧,曲河看到眼前之人長睫微顫,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眉目清冷的仙尊依舊面容泛着薄紅,顯然并未恢複正常。那雙緊閉的眼睛微微睜開,眼睑的弧度柔和缱绻,眸光明淨如水,垂下的眸子有些飄忽,好似沒有焦點,又好似落在了他們交握的手上。
曲河忍不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冷白的手腕緩緩轉動,如玉長指反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輕柔又堅定,仿佛握着的是畢生珍視之物。指尖撫過處,帶起令人心悸的奇異感覺。
他陡然愣住,心中駭然。這樣的師尊實在是陌生,陌生得讓他不知所措。
師尊不該是這樣的,師尊應該怒然揮袖,将自己趕出去才對,而不是這樣禁锢他,不讓他離開。便好像是……
好像舍不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