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甚至也有些恍惚了,一刀下去,竟然劈空了。他如今每一刀,都是拼盡全力,這一下劈空,直接把自己甩飛,滾倒在了地上。
他一倒,此處當即開了一個缺口,走屍們奔着這個方向就來了。
冒阿小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聲完了,急忙用手掌撐地,想要爬起來,誰料他實在已經力竭,手上一軟,竟又摔了回去。
情急之下,李阿驢□□一揮,直接甩飛了三個走屍。
可大力士也是凡人肉身,他也到了強弩之末了。這一刀下去,并沒有劈中走屍的要害,那幾個走屍不過是踉跄幾步,又朝這邊走來。
冒阿小尋着機會踉跄着爬起來,忽然一道金光晃過他的眼前,他下意識循着那光芒擡頭一看,立時驚呆了。
“阿驢哥,我們是死了嗎?天上是來接引我們的神仙嗎?”
“握緊你的刀!想什麼好事!”
李阿驢剛踹飛一個走屍,擦掉那走屍沾在他臉上的口水,人在應激的時候總是感覺不到疼的,他一抹之下,臉上傷口順出一道血漬。
他罵是罵了,也忍不住擡頭去看,剛瞥了一眼他也傻了,天上竟有天兵天将!
“娘诶,真的是神仙顯靈了诶。”
雲端之上正是七政軍。
不過是一錯眼的功夫,無數道金色光箭從天而降,直直劈在走屍群中。
看着眼前的走屍成片成片地倒下,終于成為了真正的死屍。冒阿小張大嘴,怔愣了半晌,這才欣喜若狂地轉頭去找他的阿驢哥,卻赫然發現他的阿驢哥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阿驢哥?”
冒阿小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即撲了過去。
李阿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銅鑼,臉上一道牙印,早已血肉模糊。
***
“平日家說得好聽,不争不搶,都給兄長,今日又來出這風頭!那九星八方陣不也是母親傳給她的?若是傳給我,我今日也能威風威風。有本事叫她别躲在免成宮中,回自己的希聲堂去施法呀。”
無形殿中雞飛狗跳,畢有與正在殿内大發雷霆,桌椅闆凳摔得一地狼藉。
史可畏蹑手蹑腳地站在殿門口,縮了縮肩膀,不敢出聲。
誰料畢有與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一聲暴喝即刻傳出來:
“什麼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史可畏無奈之下,隻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伏地參拜道:“禀東閣主,末将是來彙報前線軍情的。”
“如今前線如何?”畢有與見是史可畏,這才收住脾氣。
“我們已經把七政軍趕到了長江邊,他們尚在負隅頑抗。”
畢有與冷聲問道:“妖軍呢?”
“妖軍早就溜之大吉了。”
“妖靈果然是見風使舵的東西。當日能抛棄我們,今日自然也會抛棄玄天城。”
畢有與冷笑。
***
玄天城的中軍大帳中,隻剩下了周行同石初程兩人。
周行沉默地看着輿圖,似乎在推算什麼。
石初程見阿爹一臉嚴肅,也不敢多話,他也想從輿圖中看出來什麼,可于他而言,輿圖上面霧霭沉沉,什麼都看不分明。
懸浮的靈石明明滅滅,時不時傳來一些彙報的聲音。
終于一顆灰了很久的靈石亮了起來,裡面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女聲:
“陣是由畢有以布的,她如今躲在免成宮。”
“免成宮素來浮遊不定,現在何處?”周行也壓低了聲音。
“在桃葉渡附近。”
周行一聽,正是自己之前推算到的幾個方位之一,心中對這個位置信了幾分,因又問道:“畢則新也在免成宮嗎?”
“據說這九星八方陣除開八神之外,還需要一個陣心,畢則新親自前往陣心的方位守陣去了。目前還沒有查到具體的方位。”
“消息可靠嗎?”
“從畢有與的口中得知的。”
那娘子的聲音顯得十分沙啞,她不知是在什麼地方,背景中帶着幾絲鬼祟的異響,配合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周行道:“你先撤吧。”
“我撤了,事若不成呢?”那娘子的聲音飽含滄桑。
“你信我,我們這次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你完全沒有必要跟着一起犧牲。”
周行見對方不肯聽勸,難得地露出了幾分急切。
那娘子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
“式溪真人,我自然信你。可你不明白我的心。
這麼多年,我藏着血海深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卻不得不對他俯首稱臣,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我手中的利刃不能指向敵人,卻不得不揮向同袍。每一刀都像是對自己的淩遲。
我卧薪嘗膽,拼命獲取對方的信任。然而勝利卻百年十年地等不來,你知道那種絕望嗎?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我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想要活命,導緻那厮産生半分狐疑,以緻功虧一篑。
我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了這個機會,我要親眼看着他走向末路,除此再無他求。”
“但......”周行想要再說什麼,卻被對方打斷。
那娘子輕聲道:
“再說了,咱們也給自己留個後路,萬一這次不成,至少我還可以繼續間入其中,等待下一次機會。”
她話音剛落,也不等周行再說什麼,那閃爍着光芒的小靈石瞬間一暗,再無聲響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