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他跑得有多快,那個腳步聲都如影随形!
“你是誰?為什麼跟着我?你想要做什麼?”石初程無論如何都無法甩掉那腳步聲,隻好停下來,奓着膽子對着那腳步聲的方向吼起來。
虛空中傳來一聲嗤笑,接着一個無數次出現在石初程夢魇中的聲音響起:“這孩子,不過數年不見,怎的連風伯父都不認得了?”
石初程的一雙腳仿佛被這一句話釘在了原地,臉色“唰”的一下,變得一絲血色也無。
“風......伯父好。”
刻在骨子裡的教養讓石初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真是個傻孩子,”風不休的聲音飄忽不定,時遠時近,“到現在,你還是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石初程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
“你看到周行的親生女兒了,那小女娘一身绫羅綢緞,滿頭珠玉钗環,她手中的六棱锏更是上古時期的水晶鑄成,吸收了上萬年的天地靈力,乃是三界至寶,能蕩滌一切邪祟。”
風不休的聲音越來越近,到最後石初程甚至能感覺到,氣息噴到自己耳朵上的感覺,可是他左右看看,目之所及依舊隻有茫茫白霧,并沒有見到風不休的身影。
風不休繼續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一身普通粗布衣裳,你們可是住在蜀地,近水樓台的,可你的兩個阿耶連蜀錦衣服都舍不得給你做一身。你渾身上下最值錢的不過是個金鑲玉的彈弓,還是同窗給的。
你若是同阿秀走在一起,隻怕會被人當做他的仆從吧?他們不給你做好衣服,也不給你錢,連零用都是掐算着你的食量,多一個子兒都不給你。”
“你胡說八道!”
俗話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更何況石初程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聽到風不休如此抹黑自己阿爹阿耶,他怒斥道:
“我阿耶阿爹是為了打磨我的心性,不肯叫我養成驕奢淫逸的習慣!他們是為了叫我明白什麼是安貧樂道,什麼是箪食瓢飲!”
耳邊傳來一聲嗤笑:
“好一個安貧樂道、箪食瓢飲。行,就依你,這些事情姑且解釋為打磨心性。那這次你遇見事兒了,想找周行求助,卻也隻能自己長途跋涉,山長水遠地來找人。難道這也是磨煉你的心性?那小禺兒怎的就可以随時見到周行?
你可知道,他們父女倆不論離得多遠,一個術法就能讓他們天涯咫尺。難道她就不需要磨煉了?對了,周行還給了她一打用于聯絡的符紙,隻要她一點燃,周行立馬就會去找她。
那東西但凡給你一張,你也不用這麼大老遠來找周行吧?現在也不用因為擔心阿巳的安危,害得自己落入迷障。”
風不休的聲音不徐不疾,娓娓道來,好像一個老朋友在絮叨往事,可在石初程聽來隻覺毒蛇吐信,令他遍體生寒。沒有人注意到,在他們說話間,四周的白霧正在一點一點欺近,蠶食着石初程面前并不多的空間。
“還有什麼呢......讓我想想......對了,你在帳篷裡面的時候,周行攏共就沒跟你說過幾句話吧?他根本不想理你。”
“阿爹那時有正事在忙。”石初程攥緊了拳頭反駁。
“忙?”風不休哈哈大笑,仿佛石初程的話真的有多好笑一般,“忙為什麼會同他女兒說話?她随時都能插進來,随時都能找她阿爹說話,你有這待遇嗎?”
石初程喉頭滑動了一下,将拳頭攥得更緊了,指尖因為攥得太緊而發白。石初程這恐懼中帶着憤怒的樣子,比之幾年前的隻會害怕落淚更加有趣。
風不休看得滋滋有味,忍不住又添了一把火。
“你今天是不是想問周行,他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為什麼沒問?還不是因為他不耐煩同你說話,他叫你閉嘴。你說若是他女兒有事情問他,他會不耐煩嗎?”
“你胡說!不許你挑撥我們父子的感情。”
石初程終于忍無可忍,拳頭向聲音的方向砸去,可是終究砸了個空,他被這力氣一帶,摔倒在了地上,鼻血瞬間噴湧而出。
風不休并不肯放過石初程,他的聲音如影随形地飄在石初程的耳邊:
“啧啧,真是個小可憐。事到如今,你還鬧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嗎?你就是個添頭。
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周行表面上對你百般溺愛縱容,但實際上,他從不關心你的功課,你的修為。就是知道你想學丹藥,他又何曾專門騰出空來教你?”
“不......不是的,阿爹教了我的,我問什麼,阿爹都會告訴我的。”
“這你就知足了?他不過想到什麼就随便教你什麼,哪管你學得如何、根基牢不牢固,他哪肯為你多花一分功夫。
你再看看周行是如何教他女兒的,周行教她如何帶兵,如何統禦下屬,如何斬将立威。這些他教過你嗎?他從來不關心你長大要怎麼樣。他根本不在乎你會不會成材,他養你,同養一隻小貓小狗沒有區别,不過就是閑時逗個樂、空了解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