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一言既畢,也不再出言逼迫,隻靜靜立在那裡。
終于,蕭摩诃什麼話都沒有說,他一拉馬缰繩,向道旁開了一條路。
周行也同樣不發一言,隻沖着蕭摩诃鄭重拱了拱手,朝身後一揮手,帶着天官僚佐直入免成宮。
迷霧不光能隔絕視線,其實也能阻斷聲音,是以周行同蕭摩诃二人的談話,他們各自的部屬都沒能聽個真切,當下個個都是詫異不已,可沒有人敢發問。
周行帶着天官僚佐迅速進入了免成宮殿前的廣場上,幾乎是同時,繞到免成宮背後的歲師同鎮師也開始了進攻。
蕭摩诃的不戰而退,完全打亂了畢則新的計劃。
“阿爹,怎麼辦?”畢有以急問,她的陣法在免成宮附近是最薄弱的,眼瞅着無法再拖延時間,一時慌了神。
外間玄天城已經展開攻勢,無數的術法在免成宮的頭上爆開,七彩光影從琉璃窗戶中透了進來,看得人眼花缭亂。
畢則新沉着臉看向一旁的沙漏,迷霧每捕獲到一個靈魂,便有一顆砂礫落下來。
落在最底層的都是最開始就中招的凡人,之後砂礫下落的速度就越來越慢了,到現在砂礫幾乎在半空中凝滞了——剩下的人心神彌堅,越到後面,這沙漏的速度便更慢。
“畢則新,你已死到臨頭,還不速速投降。”周行在宮殿外朗聲叫道,聲音直直透入迷霧,傳入免成宮中。
畢則新冷哼一聲,也将聲音傳出殿外:“死到臨頭的是你吧?你全軍深陷我的陣法之中,難道你以為你們還能全身而退嗎?”
周行反唇相譏:“你的春秋大夢已做了三百年,還不肯醒來嗎?當年下界三十六方,全被我玄天城挑了,而今你們又将南陳辟為二十四治。又喪于我玄天城之手。你又何必再負隅頑抗?天命不在你,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勞,終究會化為烏有。”
畢有以不憤氣,趴在窗棱前叫嚷道:
“周大冢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不距道了。當年我母親玄牝元君斬斷天柱,隔絕天地,整個天地差點就重歸混沌,而你們玄天城當時是什麼尊容,你還記得嗎?你們就跟喪家之犬一般,被我們追得屁滾尿流!”
周行聞言卻不氣惱,颔首道:“内侄女說得有理。毀天滅地,當年玄牝元君差點就做到了。可惜就在你不距道春風得意之時,玄牝元君莫名其妙就失蹤了,連帶着你們不距道的八個邪神也一并消失,從此無影無蹤。
這說明天命就不在你不距道,當年你們無法做到的事情,如今也不可能做到。說起來,我倒是一直好奇,郁崔嵬到底是怎麼消失的?莫非是,畢則新你同郁崔嵬争搶第一把交椅,黑吃黑,把她殺了?”
“你住口,我爹娘一生緻力于為衆生尋得一個平等,而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守護蒼生,結果為了自己的勝利動辄修改天象,招緻人境無數禍亂,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阿娘阿爹?”聽到周行拿自己阿娘阿爹調侃,畢有以暴怒,極速念訣,一道霹靂閃電襲向周行,“該叫你也嘗嘗天打雷劈的滋味!”
眼見着閃電劈向自己,周行依舊不徐不疾,他甚至連頭也未擡一下,手中一道符咒沖天而去,當頭迎上那記閃電,通天的火花在兩者接觸的瞬間爆開。
周行這一番話,不光激怒了畢有以,還有站在她身後的畢則新。三百年來,郁崔嵬就是他的逆鱗,誰也不能觸碰。
不距道首座發起怒來,自然比他的小女兒要厲害多了。
在無數的術法光影間,整個免成宮的地動了起來,外間的一切景物開始在術法中變得模糊。
這就是傳說中,天地未開的混沌狀态,是玄牝元君郁崔嵬終其一生想要達到的終極目标。
“周行,你我之間的恩怨,今日就做個了結吧。”
虛空中傳來畢則新狂怒的聲音,他要讓天地重歸混沌的狀态,他花了數百年,想要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天地間,重寫規則,可終歸功虧一篑。
也許郁崔嵬是對的,這個天地,就應該重歸混沌,那才是真正的衆生平等。
周行卻并未接茬,隻不易察覺地輕歎了一聲,他背着手,穩穩立在原地,他的身後,玄天城僚佐不論是結陣還是施法,陣型分毫不亂。
然而混沌能溶解一切,刹那間,天與地的界限都變得模糊起來,所有人仿佛置身于盤古開天地前的那個雞子中。
設身其中的人,但有絲毫放松心神,即刻會失去對方向的感知,在轉瞬間幾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夕。
玄天城的隊伍眼見着有混亂起來的趨勢——
盤古是開天辟地的大神,有多少修士膽敢生出抗衡盤古大神的心呢?
周行便是在這個時候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