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阿爹說的什麼呢?告訴他自己帶兵很順利嗎?還是跟阿爹道别?亦或是别的什麼?
石初程甩了甩腦袋,把這些想法甩出腦海,隻笑着對兩個爹爹說道:“這個容易,我去抓一條大的。”
說着不等兩個爹爹說話,轉身也跳入了水中。
***
一晃,三人就回到了錦官城中。
“我說找個扁擔吧,你自己擔了就能給人送去,非得弄仨小竹簍,每個人都弄一身味兒,”周行背着個竹簍,走得一步三晃,“我是無所謂的,就是苦了你阿耶,你看阿耶是不是又用上龜息之法了。”
石初程寶貝似的抱着他的小竹簍,裡面全是他在長江裡親自撈的魚獲,聞言沖着倆爹傻兮兮地笑:“這不是沒找到扁擔嘛。”
“沒事,走快一點,就到了。”石方巳倒是沒有這麼多廢話,他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
“對,走快一點,魚腥味兒就追不到咱們。”周行樂呵呵地跟了上去,狗皮膏藥似地去挽石方巳的胳膊。
“三簍都送到俞娘子家嗎?”石初程趕緊也追上去,“要不咱們自己留一簍吧?”
“不用,”石方巳步履如風,屏氣凝神,“咱家今年不吃魚。”
其實這些魚獲若是用乾坤袋一裝,既沒有異味,又保鮮,不過既然是要送到俞娘子家,也不好輕易動用術法。畢竟就算俞娘子知道他們不是普通凡人,俞家二老總是不知道的,吓着人就不好了。
一家三口很快到了俞家門口,被主人熱情地迎了進去。
仨竹簍的魚獲全都倒進了水缸,周行趁人不備,在水缸邊畫了個符,以确保這些魚能活得久一點。
鄒明安用裙擺擦擦手,樂得合不攏嘴:“你們出趟遠門還惦念着我們,這麼多的魚,一年都吃不完的。”
石方巳笑道:“這都是鹿娃撈的魚,他一路嚷着一定要讓阿婆阿翁都嘗嘗鮮,剛一上岸就忙不疊地送來了。”
鄒明安伸着胳膊去摸石初程的頭,石初程見狀,略彎了彎腰,鄒阿婆見狀更是笑彎了眼,緊接着又開始數落起來:
“你這孩子,長江水多急啊,你也敢随便下去?下次可不許了,太危險了。”
“阿婆,不妨事的,我水性好着呢,”石初程難得略有些小得意,繼而又對自己的自賣自誇有些赧然,連忙扯開話題,“俞娘子在嗎?”
“在家呢,她如今身子是越來越重了,也不愛走動,正好你來了,去勸勸她,不要老坐着。”鄒明安笑眯眯道。
來閣寶傷好之後,便在俞風和的主持下,同俞在渚完了婚。而今俞在渚已經身懷有孕,日日隻在家中安胎,手中梭子卻從不曾放下一日。
“诶!我這就去。”石初程樂登登地就往卧房跑去。
“鹿娃,你......”
石方巳正同周行說話,見石初程去找俞在渚,他轉頭正要把人叫住,誰料石初程跑得一陣風似的,轉眼就沒影了,石方巳說了一半的話,隻好戛然而止。
周行奇道:“大哥,怎麼了?”
石方巳凝眉:“我想叫鹿娃不要這麼貿貿然往人家卧房走。前幾年他人小倒不妨事,如今他也是個半大小夥了。再這樣随随便便進俞娘子的閨房多少有點不合适。”
“鹿娃才多大,還是個孩子呢,哪裡就講究這些了,”鄒明安完全不當回事,轉而又招呼他二人進屋吃茶,“來來來,快進屋,阿寶才去武陽買了新茶,我給你們煮來嘗嘗。”
石初程才不關心長輩們說了什麼,他風一般卷到俞娘子卧房門口,正要敲門,裡面的聲音就已經飄了出來。
“我好容易找了個客商,要把你這些破爛賣掉,你倒好,當面給人拒絕了。你讓我的面子往哪兒擱?怎麼地,入贅的就當不得你的家了?”——這是來閣寶的聲音。
“來郎,不是我故意拂你的面子,隻是這些缂絲是我累年的辛苦,那人出的價錢實在是太低了,若按照這個價格,咱們一家都得餓死。”——這好聲好氣講理的是俞在渚的聲音。
來閣寶的聲音嚎得比誰都大:“你放屁,你當我不知道市價?這裡可是錦官城,人人皆知蜀錦值錢,誰人聽說過什麼缂絲?就你那破爛還想比蜀錦值錢?人家的娘子,三五日就能斷一匹布,你看看你幾日能成一匹?”
“若是普通布葛,我要快自然也是可以的,隻是這缂絲并不同于普通布葛......”
來閣寶并不肯讓俞在渚說完,打斷道:
“你就從不在自身身上找原因,托詞多多,如今竟還怪這缂絲難織了,既然難織,你又何苦再織,去找個會蜀錦的織娘教教你,咱們家日後也好靠着蜀錦度日。”
俞在渚像是也有些急,聲音卻依舊是溫溫柔柔的:“來郎,你怎可說我托詞多多?缂絲的紋樣本就極為複雜,每每換色就得斷緯,這一斷緯......”
“别跟我扯這些,打量我聽不懂,你便正好忽悠我。”
來閣寶簡直蠻橫至極,石初程聽到這裡,呼吸一頓,有些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