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打開紙包,露出裡面一隻棕紅色的鴨子。
甜皮鴨是武陽特産,是将腌制好的整隻鴨子放入鹵水中煮熟,再放入油鍋中炸到酥脆,最後刷上沙糖漿。鴨肉不老不柴,簡直是老少鹹宜的好菜。
周行從鴨身上扯下一根鴨腿,老老實實啃了起來。
小筌兒聞到了不一樣的香味兒,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從石方巳懷裡探出頭來,見周行啃着鴨腿,頓時覺得烤魚都不香了,立刻手足并用地爬到了周行面前,口水兮兮地盯着周行,管人家要鴨肉吃。
那小饞貓的樣子,逗得幾人直樂,周行笑着撕下一小片肉喂給她。
小孩子本就喜愛甜食,一嘗到這甜絲絲的鴨肉,當即眼前一亮,從此再看不上石初程手裡沒有味道的魚肉,隻一心一意用她剛長出來的六顆牙,艱難地去對付甜滋滋的鴨肉。
“鹿娃,去把酒拿來,”周行一邊給小筌兒分肉,一邊支使石初程,“拿三個碗。”
少頃,石初程抱着一壇子酒,吭哧吭哧跑了回來。
“這還是生酒呢,喝不得,”石方巳一眼便認出了這酒,“還有一壇濁酒,鹿娃去拿。”
“不妨事,燒一燒就好,濁酒我不愛喝,跟喝水似的,沒有酒味兒,”周行卻不答應,轉而對石初程道,“鹿娃,在這酒壇下面點把火。”
“我去抱點柴來。”石初程剛坐下,又要站起來。
“不用不用,沒有柴,難道就點不了火了?”周行攔住他。
“啊?沒柴如何點火?”石初程有些發懵。
“旁邊不是有火嗎?”周行指指篝火,提醒道。
石初程一拍腦門:“我知道了,把火堆裡面的柴挪過來就好!”
石方巳悄無聲息地搖了搖頭,這孩子到底缺了些天分。
周行還在循循善誘:“不是挪柴,你試試挪一點火過來呢。”
石初程為難地看了看熊熊燃燒的篝火,又看了看周行,一臉的迷茫:“這......這怎麼挪?”
周行打算用樸實一點的語言跟石初程講明白其中的道理:“你現在已經能控制水氣,火氣的控制其實同水氣的控制是異曲同工的。你閉上眼睛,先去嘗試感受火氣。”
石初程依言閉目。
“接着,把你凝聚水氣的法子套用過來,停!不是叫你凝聚水氣。”周行臉色驚變,想要阻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一片巴掌大的雲倏爾凝聚在篝火之上,堪堪覆蓋了篝火,雨“唰”一下就落了下來,眼看要把篝火撲滅,石方巳輕輕一吹,雨勢驟然轉向,稀裡嘩啦落在了小院的另一頭。
周行心有餘悸地看了看篝火上的烤魚烤兔,幸好吃的都沒事。
石初程尴尬不已,想要撓頭,無奈滿手的油,隻好傻乎乎地又把手放了下來。
“鹿娃,再來,我今日喝不喝得上燒酒,可就看你的了。”周行笑着鼓勵,又是如此這般地教導一番,石方巳也時不時從旁提點。
石初程身負重任,額頭幾乎要毛出汗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在酒壇底部點上了火。
慢火微烤,很快整壇酒便溫熱了起來。
“略烤一烤,便能喝了,鹿娃看着點兒火,可不能煮沸了。”周行給三人各倒了一碗。
“诶!好!”
石方巳同石初程都是淺酌慢飲,隻周行覺得口渴,連着幾碗酒都是一口悶了。
石初程掰下來一根兔腿,妄圖把小筌兒引誘過去。
周行看着那根兔腿,不由勾起一段往昔回憶:
“我記得當年在不周山上,我還是個不能辟谷的小弟子,别的不周弟子都能辟谷,是以山上并不提供夥食。玄天台的夥房,我也不好意思老去。有一天餓得不行,正好師兄來看我,我便央了師兄帶我下山找點吃的。那天在山下,師兄給我烤的也是兔腿。”
周行的聲音喃喃,充滿了對過去的懷念。
“那兔腿,也是這般腌了味道的?”石方巳輕聲問。
周行倒了碗酒,又是一口悶了,他怅然道:“不知道呀,我沒吃上。我記得那天的夕陽特别美,我去撿柴火的時候一眼瞥見,便忍不住駐足欣賞。那日頭就落在了池塘裡,美極了。”
“所以你被夕陽絆住腳步,等回去,兔腿已經沒有了?”石初程問。
“差不多吧,”周行酒意有點上頭,他把頭靠在石方巳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我看夕陽看入了迷,渾然忘我,一時間覺得自己也化為了夕陽、化為了萬物。”
“這是入了定了。”石方巳道。
石初程略略睜大了眼睛,他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