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年的事情,隻有自己、玄牝元君、風不休三人知曉,畢有以不可能知道。小風絕不會告訴她。
就在石方巳思索的時候,風不休還在同畢有以争論:
“我自然信得過阿巳,若不是為了救我們,他眼下也不用在這裡受罪。”
“不是他,我們未必會來這裡受罪。”畢有以氣得甩袖就走。
石方巳看着畢有以離去的背影,歎道:“她果然是為了我那次不肯幫她,而恨我至斯。”
“你不了解小以,她這個人,自尊心極強。那日她誇下海口,說定然能重現九星八方陣,卻最終功虧一篑,以至于咱們落入眼下這個境地。這些,她都記到了你的頭上。阿巳,你要小心她。”風不休叮囑道。
“當年我為玄牝元君做事的時候,都還沒有她呢,”石方巳爽朗一笑,“我能跟個小孩子計較嗎?”
言下之意,竟是絲毫不将畢有以放在眼裡。
風不休見他如此态度,又兼知道他修為甚高,畢有以自不是對手,倒也不再說什麼,隻恨恨道:“小以不肯用心,全賴那藏在暗處不敢見人的賊厮,若有一日叫我抓住他,定然将他剝皮抽筋。”
“男歡女愛本是天性,你氣也無用,”石方巳問他,“你的話她不聽,那她聽誰的話?畢則新的話她聽嗎?”
“義父的命令她自然會聽,隻是現在義父整日閉關不出,我去了幾次也見不到他,竟像是想在這裡面安度晚年一般,卻叫我又能如何?”風不休憤憤道。
“說起來,我進來這麼久了,竟一直沒有見到畢則新,他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義父從濁域封印後就開始深居簡出,落入這北鬥印後便更是如此,誰也不肯見......阿巳,你怎麼了,又聽不到了?風不休說着,見石方巳盯着自己嘴型看,知道他這間歇性的老毛病又犯了。
石方巳揉揉耳朵,苦笑點頭。
風不休嗔怪道:“我以前就叫你和小以搞好關系,如今我們都困在這裡,也不似以前,我還能幫上一二。眼下你能指望的隻有小以,若她一直這麼記恨你,不肯幫你,你就有苦頭吃了。”
石方巳把手放了下來,舒朗一笑:“無妨,畢有以哪裡是要我說說好話就行的,她要的是我的效忠,我的匍匐屈膝,這些我都給不了她,又何必去求她。”
石方巳同風不休相攜去找畢則新,卻在免成宮門口,吃了今日的第二碗閉門羹。
畢則新深閨獨處,依舊是不肯見人。
風不休早有預料,當即就要轉身離去。
卻聽石方巳對伺候的侍從道:“告訴畢則新,石方巳來了,來要他償命。”
侍從一聽,這還得了,急忙進去報給畢則新。
風不休臉色驚變,一把拉住石方巳的胳膊,聲音幾乎壓在嗓子裡:“阿巳,你瘋了!你這是在找死!”
“不下一記猛藥,如何叫得醒這裝睡之人?”石方巳坦然道,“更何況,我的确有一些舊事要同畢則新做個了結。”
兩人正說話,适才那侍從已經回轉:“首座有請。”
石方巳拍拍風不休,示意他在外等着,自己闊步跟着侍從走了進去。
風不休臉色幾變,終于還是緊追了幾步,跟在了石方巳身後。
進得殿内,裡面燈火通明,畢則新坐在高高的首座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進來的人。
石方巳在殿中站定,擡頭望去,卻覺這個畢則新同記憶中很不一樣,卻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
正猶疑間,那人開口了:“石方巳,你還敢來見我嗎?你這個叛徒!”
石方巳泰然擺首:“我從來沒有加入過不距道,道箓名冊上面也沒有我的名字,何來叛徒之說?”
“是了,你是崔嵬養的狗,你隻忠于她。可你又是如何效忠玄牝元君的?你若心中尚有先主,就該拿住周行,把我們都救出去。”
言談至此,石方巳終于明白,為什麼會覺得面前之人與記憶中不同了——
高坐寶座之上的這個畢則新,容貌同三百年前殊無二緻,可是狀态卻大不同了。
石方巳記憶中的畢則新多少是有些狂妄的。
而眼前這個畢則新雖則癫狂依舊,内裡卻似個空殼,像是一個畏縮之人想要強自拿大,努力撐起來一個虛架子。
一時間,石方巳甚至懷疑,那上面坐着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不距道首座。
“玄牝元君若是尚在,我忠于她,自是應當應分,如今她已經不在了,卻叫我聽命于誰?”石方巳道。
“自然是聽命于我,”畢則新昂然道,“不距道是玄牝元君的心血,我是玄牝元君的道侶,你聽命于我,自然天經地義。”
“若你沒有殺害林壑,或可商量一二,如今,卻是萬萬不能夠了。”石方巳倒也懶得再同他繞彎子,當下便是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