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伯父,”驟然見到這個瘟神,石初程也是真的吓了一跳,眼看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隻好硬着頭皮問道,“你知道我阿耶在哪裡嗎?”
“好孩子,跟我走,我帶你去找阿巳。”
風不休難得有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笑意,他一言既出,便徑自走在前面帶路。
石初程同林、萬二人對視了一眼,雖然未發一言,但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明晃晃的狐疑。
這個行事瘋癫無常的不距道法堂堂主,此刻到底是敵是友?他帶的路,是通向石方巳,還是通向陷阱?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林遐:“既都來了,何必瞻前顧後。”
說完,她一馬當先,跟在了風不休的身後。
林遐一動,萬鐘自然跟上。
石初程咬了咬下唇,也跟了上去。他當然信不過風不休,可實在是也沒别的辦法,不如賭上一把。
走了沒多久,四人便到了牢房門口。牢門口一個守衛都沒有,黑洞洞的牢門,無聲地向他們敞開了胸懷。
三人也沒有再猶豫,甚至沒有停下來考慮過,這會不會是個明目張膽的陷阱,便跟着風不休走了進去。
整個牢房甬道的牆壁,畫滿了各種猙獰的符篆,石初程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很快便覺有些頭暈腦脹的。
“想死就看仔細點。”風不休不知是不是腦後長了眼睛,忽而開口說話,聲音落在這空曠的甬道中,顯得有些瘆人。
萬鐘轉身拉住石初程,“别看那些符篆,那是攝魂用的,咱們功夫不夠,看多了容易走了神魂。”
“會出現幻覺嗎?”石初程覺得自己有些恍惚,“我好像看到了個不該在此出現的人。”
“鹿娃?”丘月站在甬道内,詫異地看着走進來的幾人。
她被風不休安排在這裡照顧石方巳,早熬得面黃肌瘦,此時驟然見到昔日的小夥伴,無端生出幾分驚惶來。
“丘月?果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石初程往前奔了兩步,抓住了丘月的手,“你看見我阿耶了嗎?”
然而除了之前那脫口而出的一聲,丘月再不肯開口。
不管石初程問什麼,丘月都隻是用一種晦暗不明的表情看着他。
“别問了,我們自己找吧。”萬鐘道。
然而他們在牢房甬道中找了一個來回,卻并沒有看到石方巳的身影。
“風伯父,你又騙我!我阿耶到底在哪裡?!”饒是石初程一向好脾氣,此時也不由怒了。
可是一言出口,并沒有聽到風不休的回應。
三人紛紛回頭去看,這牢房甬道之中,哪裡還有什麼風不休,就連丘月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這......這裡,不會真的是陷阱吧?”石初程心裡有點虛。
“那裡有個人,會不會是......是大哥。”林遐臉色有些發白,顫抖着手指,指着數間牢房中,唯一一個有監犯的牢房說道。
石初程同萬鐘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狹小的牢房中,有一個人蜷在牆角,渾身髒得像是一團破抹布,頭發一縷一縷地垂下,把臉遮了大半,看不分明。
“不......不可能吧。”石初程想說,我阿耶很愛幹淨的,這個人這麼髒,怎麼可能是我阿耶,可想歸想,他的腳卻不由自主往那邊邁。
林遐動作最快,她已經一劍劈斷了牢門上的鎖鍊,率先沖了進去。
石初程也趕忙跟上。
他們幾個在外面吵嚷也有一會兒了,動靜不可謂不大,那人卻依舊紋絲不動地靠在那裡,若非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誰也不會覺得這是個活人。
林遐蹲在那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人面前的頭發,露出了對方髒污的臉。
那人瘦得完全脫形了,臉頰深深凹陷,嘴唇有些發腫,長了一圈水泡,又潰爛在臉上,簡直沒有半點人色。
石初程心頭一松,後退一步,強笑道:“不是阿耶,我就說嘛,我阿耶不可能......”
話說到一半,那人似乎終于感覺到面前有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卻是毫無焦距的一片漠然。
“他是......他是大哥。”林遐的聲音低低傳來,像是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
石初程難以置信地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終于從那人的五官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他不禁完全傻掉了,面前這人竟真是自己阿耶!
石方巳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以前那健碩的身姿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整個身形好似秋風中簌簌飄落的枯葉,單薄而又殘破。
石初程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他撲到石方巳面前,一徑把林遐擠到一邊:
“阿耶,對不住,鹿娃來晚了。是我太沒用了,我要是能早點學會離魂之術就好了,是我......”
石初程知道阿耶不喜歡自己哭,他已經準備好挨一頓呵斥,可石方巳依舊不聲不響,半點反應都沒有給他。
林遐卻再難忍受,一巴掌拍到石初程後腦勺:“哭哭哭,現在是哭的時候嗎?還不快把大哥扶起來!”
她轉頭看了看牢房,這裡面實在太髒了,到處都是污物,正不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連她這個沒有潔癖的人都差點下不了腳,大哥是怎麼忍受的呢?
林遐再不敢想,擰着眉轉回來,跟石初程一左一右,想要先把石方巳扶出去。
可剛一就手,便發現石方巳四肢癱軟無力,根本拉不起來。兩人想到一個可能性,四目相對,一時皆是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