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自己人,别動手!”周行吓得急忙出聲阻攔,跟着疾步走了過來。
石方巳隻覺背後的匕首被挪了開去,他下意識想要轉頭去看背後的人。
周行卻眼明手快地趕了上來,雙手捧着石方巳的臉,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堆問題:“大哥,你睡醒了?是出來找我的嗎?走了這麼遠,累不累?”
石方巳見此立時會意,周行這是不想自己看到背後人的樣子,他一念及此,便順從地不再回頭,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累。
周行見他明白了,這才放下手,看向石方巳背後的人。
周行手上掐了一個決,虛空中立時破開一個出口:“叛徒都清理了,這裡面也沒有你什麼事兒了,我把封印打開,你還是先出去吧。”
“我不急,我要看着不距道的每一個人都死絕了,我才走。”那女聲正是啼鴉,她說完這句話,也不等周行回應,黑羽一翻,就地消失不見了。
竟是對光明與自由絲毫不屑一顧。
周行見啼鴉已走,方才把視線轉回石方巳,伸手過來,想要扶他。
石方巳卻一動不動,不肯向周行借力。
他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周行有能力在北鬥印中的任何地方打開一個出入口,他根本就是來去自如的!
什麼被俘、什麼無法脫身、甚至于是被同命咒限制,都隻是周行的一個計謀而已。
周行發現石方巳表情不對,試探着開口:“大哥?”
石方巳盯着那盈盈發光的門洞,臉比鍋底還黑:“我如果沒有找過來,你是不是就自己走了?”
“怎麼會?我的事兒還沒做完呢,這不是想把袍澤送出去了,好趕在你睡醒前回來陪你嗎?”周行當即矢口否認。
石方巳暗暗磨了磨後槽牙,心道:“好嘛,他甚至沒有說,我就是走也要帶你一起走。”
“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回去了吧,丘月該來送洗臉水了,回頭發現我們都不在,那樂子就大了。”
周行好似全然體會不到石方巳的心情,依舊若無其事地去拉石方巳,卻被對方後退一步,躲了開去,周行詫異道:“不要我背你嗎?還是你打算自己走回去?”
“你我之間的同命咒,不是不能延長嗎?”
“你說這個嗎?”周行晃了晃自己繞着黑霧那隻手,笑道,“障眼法而已,我就騙騙不距道那些蠢材而已,想不到他們真信了。”
石方巳叫他氣得肝顫,架在雙拐上的身子搖搖又晃晃,恍如風中落葉。
周行看得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大哥一個站不住,把自己給摔了。怎奈石方巳不肯讓他扶,他隻好兩手大張開,虛虛環住石方巳,以防對方摔倒。
石方巳還在怒目圓瞪,他抖着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指向周行:“合着我這段時間來的擔驚受怕,都是自作多情!你根本沒有任何危險!你!你竟連我一起都瞞!”
石方巳此時的情緒可以說非常複雜,一方面,他生氣周行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另一方面,得知周行沒有危險,他總算徹徹底底地松了一口氣。
可這一口氣還沒落到底,一股痛徹心扉的情緒,又從心底裡生出來,帶着透骨的寒氣滲入他的五髒六腑——原來式溪已經不信任自己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把計劃告訴我,我就一定會出賣你?”石方巳原本想要質問的話語,到嘴邊卻再難以理直氣壯,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低到近乎卑微的地步。
他頹然自唾,隻覺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涎皮賴臉至極。
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式溪同自己坦陳以告呢?若不是自己前科累累,式溪又何至于連自己都瞞了?
石方巳想到這裡,便讪讪住口,想着等着式溪舊事重提,控訴自己的背叛,自己便也隻好泥首謝罪。
然而石方巳已經做好了唾面自幹的準備,周行卻隻是輕輕擺首,并沒有拿過去的事情說事,隻是淡淡道:“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我固然不會主動說,可你若開口問了,我也信你不是為了出賣我而來打探什麼。”
他就算不相信石方巳的立場,也一定相信石方巳的為人。
石方巳一怔,整個人好像被什麼東西戳中了,一時不知作何滋味,隻愣愣地看着周行。
周行繼續道:“我此番來,有三個目的,一個已經達成了,一個剛剛被拒絕了,還有一個目的沒有達到。”
“那沒有達到的,是你想借此,弄清同命咒同八核的秘密?”石方巳腦中靈光一現,接口道。
周行颔首,又不禁埋怨道:“可惜整個希聲堂被他們嚴防死守,這麼長時間來,我愣是沒法混進去。”
“同命咒和八核,事關不距道的生死存亡,哪裡是這麼容易被你打探到的,”石方巳搖搖頭,見周行肯同自己多說幾句,便又試探地問道,“那書信是你故意放在那裡等小風去偷的?那日你早就知道我會去救小風?”
周行沒有說話,隻是點頭作答。
石方巳有些自嘲地笑笑,接着又感歎道:“我們可都上了你的當了,我就算了,小風那麼鬼精靈的人,也會被你瞞了過去。”
周行搖頭,露出一個意欲不明的表情:“他不蠢,各取所需而已。”
石方巳不解其意,問道:“什麼意思?”
周行正要回答,兩人身後偏殿的位置忽然亮起點點火光,人聲漸漸吵嚷了起來。
“糟了,這是被發現了,”周行無奈地聳聳肩,“戲演不下去了。”
石方巳點頭:“既如此,咱們便走吧。”
然而周行卻沒有動,隻定定地看着石方巳:“大哥,我走了無事,可你走了,你的旗主之位不要了嗎?跟我一走,将來不距道斷然不會再接納你了。”
石方巳爽直一笑:“我要那旗主之位做什麼?”
“你不稀罕旗主之位,那藥丸你不想要了嗎?我沒有那藥丸的配方,你若是就這麼跟我走了,不多時,便又會五感漸漸消失,你真的願意嗎?”
“式溪,其實你早就可以離開這裡,可你一直陪着我守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因為心疼我出去了,會五感盡失吧。”石方巳神色了然,顯然對答案早已十分笃定。
周行點點頭:“反正也耽誤不了什麼事兒,在這裡陪陪你也好。”
石方巳看着周行,目光溫柔又堅定:“就像你說的,沒人可以什麼都要,我有你,就足夠了。這一次,我選擇跟你走。”
周行沒再說什麼,他轉過身,背對石方巳半蹲下來:“上來吧,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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