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的真實身份已經曝光,迫不得已之下隻能将唐比辰囚禁起來。可要如何處理這個唐比辰,白霓一時也是兩難。
她恨透了唐雩,對唐雩的女兒,她沒什麼下不了手的,可一旦殺了唐比辰,便一定會招緻唐雩同周行的報複。她這個小小的月臨城,哪裡扛得住赤松國同玄天城的雙重夾擊。
可若是她放了唐比辰,唐雩必然也會馬上知道自己的所在,屆時唐雩哪裡會放過自己。自己同鹿娃重逢之事,便又是遙遙無期。
周行感覺到了白霓的敵意,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怎麼就得罪了她。心下又是感歎,吞噬濁氣果然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性,白霓以前多溫婉的性子,如今也變成了這樣。
“這些年你都在這裡嗎?我找了你很多年,之前鹿娃想見你,我去問唐雩,結果她說你早已越獄,我還道她騙我。還叫禺兒去找過你。水族囚籠向來看管嚴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白霓搖搖頭:“我不是從水族囚籠中逃出來的。”
周行一愣,立時就明白了:“你是說,你是被擒那日就逃脫了?誰幫你逃的?風不休嗎?”
白霓冷笑起來,目光中卻透出恨意:“他拿我的兒子祭那巨鼇,如何還會來救我。”
“那是我師兄救的你?”
白霓緩緩搖頭,眼中又添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幽怨:
“這世上,誰也靠不住。能依靠的,隻有自己而已。我那日為了脫身,使了分身術,放棄了自己的妖丹,逃走的時候,就剩下了半條命。半條命撐不了太久,她大抵以為我死了,才讓我苟延殘喘了好些年。”
周行看向白霓,露出幾分不忍之意,他雖不是妖靈,但也知道失去妖丹,對妖靈來說無異于剝皮抽筋,而沒了妖丹,便更是活不長:“難怪你要做濁修。”
“不成功便成仁,總得試一試的。”白霓透過幔帳的縫隙,看向遠處。
周行忽想起什麼:“鹿娃後來跟我說,他在巨鼇被放出來之後,就陷入了昏迷,醒來之時發現自己的傷口被人包紮過。”
他看向白霓:“是你幫他包紮的吧?”
白霓依舊望着遠方,卻是略略颔首。
那日她好容易死裡逃生,拖着懸絲般的半條殘命,找到昏迷的鹿娃之時,那小小的孩童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秋葉,被水浪裹挾着上下漂浮。
天知道那時的白霓有多痛徹心扉,她瘋狂地想帶着孩子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從此以後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這麼做,彼時的她,連自保都做不到,如何能保護她的孩子?她隻有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保護鹿娃。
這是她這些年唯一的執念。
“你可知道鹿娃有多想你?這孩子雖然從來不講,可是每次生病,說胡話的時候,嘴裡叫的都是阿娘。”周行懇切道。
白霓終于有些動容,臉上的冰霜也消散了些。
“這些年,你來看過他嗎?”周行問道。
白霓遲疑一下,終是點點頭。她自然偷偷去看過鹿娃,她看過鹿娃讀書的模樣,看過鹿娃摸魚的模樣,也看過鹿娃躲起來,哭泣的樣子。
可她不敢現身,她知道鹿娃附近肯定有赤松國的眼線,她不敢就這麼暴露自己。
他們母子生離,全是因為唐雩,可唐雩卻可以同自己的女兒暢享天倫,甚至于還有個随叫随到的玄天城大冢宰,給唐比辰保駕護航。
一念及此,白霓胸中恨意翻騰。
“叫唐雩把她女兒看緊點,别叫她再落了單,否則幾時被人尋了仇,可怪不了别人。”
周行自重逢了白霓以來,對她都是極友善的,此時終于變了臉色:
“白霓,我不管你和唐雩之間有什麼仇怨,别牽扯到兩個孩子。孩子們都是無辜的。”
白霓一甩袖子,直斥周行:
“你跟我講無辜?憑什麼唐雩的孩子就可以從小有父母寵愛,過去是錦衣玉食,未來是萬裡鵬程。而我的孩子,從小就得做個沒爹沒媽的孤兒,一度連自己的妖身都不能示人,就連活下去,都得拼盡全力?
唐雩給自己的孩子鋪好康莊大道,卻不允許我陪着孩子長大。
從小到大,她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隻是個不祥的陪襯而已,得仰仗着她的鼻息過活。
我從來不敢怨恨,不敢跟她比較,她讓我朝東我不敢朝西,我連命都可以賣給她,可我想要的不過是讓我的孩子平安長大!是我可以陪着鹿娃一起長大而已,可連這,都隻能是奢求!”
周行從白霓的一番控訴中找到了重點,詫異道:“唐雩要動鹿娃?這從何說起?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唐雩她雖犟了些,也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周行此言一出,白霓更是暴怒:“你到現在還向着她,可知她不是什麼好人,對她來講,這世上所有的人,隻分為可以為她所用的,和于她無用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連你也是一樣的,可笑你還在為她說話......”
“她利用我什麼了?”周行奇道。
白霓說到這裡,自知失言,面上懊喪一閃而過,她閉了嘴,再不說話。
白霓這态度,更是搞得周行一頭霧水,他疑惑道:
“你同唐雩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都是血脈相連的姊妹,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白霓,你告訴我,我也好幫你想想辦法。”
“血脈相連的姊妹,我哪裡配,”白霓面露嘲諷,“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你别問了,我不能講。”
周行見她不想說,也不再追問:“既如此,那我也不問了。可你總得讓鹿娃看看你吧?有時間,你就去多陪陪他。”
“你答應?”白霓的眼中忽然閃出精光來。
周行有些莫名其妙:“我如何不答應?之前鹿娃還求我去龍宮打聽你的消息。當時唐雩說你越獄而走,你不知道鹿娃當時有多失望。他真的很挂念你。”
白霓聞言,終于露出一個淺淡而又真切的笑容:“好,我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