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巳見他兩人生死相鬥,心中焦急萬分,可任他把自己嚎得聲嘶力竭,那兩人又如何肯聽?
随着周行同風不休鬥法正至膠着,無數的光影充斥在洞内。
沒有人留意到,整個山穴的四壁,開始浮現出暗金色的紋路。須臾,便布滿了整個山穴。
正此時,周行一張絕殺符出手,倏忽間,狂風驟起,将洞内的一切都席卷一空,所有的人都站不穩,就連坐在地上的石方巳也隻能埋頭暫避鋒芒。
呼呼的風聲中,還夾雜着無數難以辨認的震耳聲響,諸如指甲摩擦洞壁的聲音,重物碰撞的聲音。鬼母鬼子此消彼長的尖嚎,更是讓聽者心悸難忍。
待得狂風止歇,石方巳擡頭看去,隻見适才還張牙舞爪的鬼魅全都消失不見了,整個山穴内隻剩下了他們三個。
風不休被吹得衣衫都有些破碎,那根拴着頭發的發帶也崩斷了,一頭烏發就那麼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他就那麼立在那裡,似乎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狼狽姿态。
“阿巳,到這當口,你還要瞞着他嗎?”風不休輕輕撩了一下頭發,“這對他來講,也不公平吧?”
“小風!”石方巳剛為他們的停手松了一口氣,聽見風不休此話,便又像是被人兜頭扇了一巴掌,“你當真要如此待我嗎?”
周行轉頭,看了一眼面如金紙的石方巳,到底是壓下了心中的好奇,淡聲道:“大哥若是不想說的,我都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風不休輕笑,“你不想知道他命不久矣了嗎?”
此言一出,也不由周行臉色不變。
風不休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周行的表情,再接再厲道:“你以為阿巳這五感漸衰是第一次出現嗎?”
周行挑眉,卻是再度回頭看向石方巳。
卻見石方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平靜了下來,那是一種如死一般的平靜,是置于絕地以後的徹底放棄。
仿佛就在一瞬間,石方巳害怕秘密洩露的驚懼無助,就已經消失無蹤。
見周行向自己看來,石方巳卻也不說話,隻是深深地回望周行。
風不休見他二人面面相觑,卻是直接樂出聲來:“我就知道此事你必然不知。”
周行心念微動,如果大哥之前就面對過這個問題,那是不是說,其實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并且風不休那裡就有現成的法子?
他們說話間,适才布滿整個洞穴的暗金色陣法已經完全鋪開,悄無聲息地将所有人裹在其中。
周行适才因風不休這一句話,興奮至極,一時竟沒留意。及至陣法将他裹了進去,他方霍然驚覺,心中暗罵風不休詭計多端。
當下他半點聲色不動,繼續佯作沉思,隻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那陣法。他将陣法的每一個變化都盡收眼底,同時手中暗扣一張符紙。
風不休用食指無意識地繞着胸前的一縷頭發:“上一次阿巳五感漸衰的時候,你不在他身邊。”
“是什麼時候?”周行沉聲問道。
風不休似乎渾忘了他們是你死我活的敵人,當真擺出一副閑聊姿态,歪着頭,多此一舉地掰着手指數着:“大概是一、二、三百多年前吧......”
周行心頭冷笑,風不休故意拖延的姿态未免太過明顯,這腳下陣法又不是暗陣,真當他瞎嗎?
周行分出一部分心神聽着風不休的念白,剩下的大部分精力,卻是在研究腳下的陣法。
不知是因為他一心二用,還是因為身在陣中,無法将陣法整體看個分明的緣故,周行研究來,研究去,還真就沒看出來這個陣法到底是做什麼的。
然而,這并不妨礙他一眼看出,陣法的死門同生門在哪裡。
那死門就在他同石方巳中間的位置,而生門卻是在風不休的身邊。
周行在心中盤算着如何挪步,才能安全跨過死門,先将石方巳接在手邊,面上卻依舊同風不休虛與委蛇。
不同于周行的嚴陣以待,風不休卻是一副毫不在意這陣法的模樣,依舊絮絮叨叨說着石方巳的事情:
“那時候,我記得阿巳一開始,也是漸漸聽不到了。我跟他說話都費勁。不過我們家阿巳是最聰明的,竟想到了可以看唇形分辨人家的意思。那會兒呀......我天天陪着他練習。”
周行笑着瞥了石方巳一眼:“我說呢,大哥看唇語的功夫簡直登峰造極,我還道大哥是無師自通,原來當年也是下過苦功夫的。”
“那可不,當年沒有你,就隻有我陪着他,他......”風不休提起這個,顯然是有些洋洋得意,可是蓦然間,他臉色一變,驚呼出來,“阿巳!你做什麼!”
石方巳竟趁他們聊天之時,直接撲入了陣法死門當中!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石方巳整個人便已經消失不見。
周行本就分了一部分心思在那死門之上,此時反應比風不休更快,他一個閃身,便當即尾随其後,也沒入了死門中。
那死門看着是用金線畫在石子路上的,可周行一撲進來,卻發現當中似乎藏着無底深淵。
裡面沒有半點光亮,所幸周行動作夠快,竟是憑着記憶一把抓住了石方巳的腳踝。
他們兩人極速往下墜落,耳邊風不休暴怒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好你個阿巳!你竟甯肯一死,也不願讓我告訴他麼?”
周行不敢撒手,順着石方巳的腳踝往上摸索,直把人緊緊摟在了懷裡。
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風不休的話,石方巳的身體緊繃,整個人僵硬得好像一塊石頭,卻又壓抑不住地發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