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治療腸瘘的确定性手術時機,一般在腸瘘發生多少時間後進行啊?這道題你們選什麼了?”楊言從行政樓出來,問身旁幾個人。
科教科大概每季度會組織一次階段小測驗,60分為及格,不及格的都要重考,重考不及格的按規定通報到學校。
“不知道啊我亂選,這道題太偏了。”孫迪青說。
蔡可甯:“對啊,書上好像也沒寫,我不記得我看到過這個。”
“書上是沒寫,但應該選C。”四人身後傳來一道男聲,過林煜大步走向前來,邊走邊向蔡可甯揮了揮手。
幾個女生敏銳地看向蔡可甯,蔡可甯一臉莫名其妙,輕聲說:“都看我幹嘛?”
楊言問:“C是什麼?而且你怎麼知道?”
“3到6個月啊。”過林煜說,“當然是我百度的。”
“過林煜你作弊!”
“就是,我們都不用手機!科教科查這麼嚴你還能用,好本事啊你!”
過林煜大呼冤枉:“我出考場查的好嗎?你們怎麼還血口噴人啊!”
待過林煜走遠,幾個女生立刻圍住了蔡可甯,一臉八卦。
“怎麼回事?過林煜是不是想跟你搭話才跟我們聊天?”
“是說,以前也沒見他這麼積極搭理我們。”
“其實過林煜也還行,對吧?挺高的,長得也還可以,蔡可甯你要考慮一下嗎?”
“什麼鬼?”蔡可甯服了,“我跟他就是輪轉到一個科室了好嗎?”
他們都在心内輪轉,隻是不在一個組,有一天蔡可甯和同學正在讨論二度I型房室阻滞的心電圖形成機制,過林煜就和她們一塊交流了會兒。聊完,他加了蔡可甯微信說以後有機會還可以一起讨論問題,那她也就加了,而且她發現過林煜不就是當初明大實習生小群裡那個對老師陰陽怪氣最狠的人麼?
本就是開玩笑的,蔡可甯一點都不接茬那大家也就算了,偏偏在這整個過程中葉一諾一言未發。
楊言和孫迪青又轉向葉一諾:“你怎麼回事?今天都不說話!”
蔡可甯早發現了,這幾天葉一諾情緒不太高漲,沒像以前一樣會開玩笑愛說話。蔡可甯不明緣由,但也沒挑頭點破,她尊重朋友的情緒。
蔡可甯道:“她在婦科呆抑郁了。”
“啊?這麼恐怖?”
“老師很變态嗎?”
聞言,葉一諾和蔡可甯都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
楊言驚訝道:“你帶教誰?不會是張紅梅吧?”
“嗯。”
“我的天,所以你是受盡了壓迫嗎?”
有人立刻開始禱告将來自己輪婦科時不要碰上張紅梅。
蔡可甯在一邊笑,葉一諾說:“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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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後,葉一諾坐在示教室和蔡可甯聊新收的一個病人。這個病人,她去問病史時吞吞吐吐不肯如實相告,葉一諾想方設法,最後支走她家屬後才說了幾句真話。
“G7P1???”蔡可甯大受震撼。
“流産6次???”
葉一諾飛快打字回:嗯。。。
“她幾歲啊???”
葉一諾又回:30。。。
“我炸裂......”
頭胎是女兒,流産6次的原因是為了生個兒子,但造化弄人,這次引産後醫生告訴她,腹中的胎兒是個剛剛成形的小男孩。
忽然聽到一陣吵鬧聲,接着是匆匆的腳步聲,葉一諾走到示教室門口探看,估計聲源來自病區。她又走到護士站,見某個病房門口人頭攢動,能走動的那些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全聚在這裡,中間穿插着幾個想要維持秩序的醫護。可這病房不就是她們組的嗎?
沒一會兒,一個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中年男人被拉了出來,他怒目圓睜,雙手緊握成拳,嘴裡還用方言狠狠咒罵。葉一諾聽不懂,但着實被吓了一跳。
這熱鬧慢慢散了,看客離場,護士站有幾個護士進入那病房。葉一諾此時也站到了病房門口,發現被打的女人正是那個她剛剛問過診的。
女人鼻青臉腫,嘴角破了還挂着血絲。葉一諾小心翼翼地進去,問在場的護士:“老師,需要幫她處理一下嗎?”
護士說:“妹妹,你給她消下毒。”
葉一諾雙手托着治療盤,裝了些碘伏棉球過來。病房裡還有一位大姐本也被吓得不輕,但畢竟沒被殃及池魚,她這時在一旁勸慰道:“這年頭,生男生女都一樣了,這麼執着幹什麼?想開點想開點!”
受傷女子哭哭啼啼:“我也不想生,是他非要生!生不出兒子就打我!”
這邊的本地人已經沒有非生兒子不可的觀念了,聽口音這患者也是從外地過來的,從衣着看經濟條件也不算太好。
隔壁床大姐又道:“現在養個孩子多少吃力,把女兒好好培養出來就夠好了!”
其中一個年輕護士附和:“就是,家裡又沒有皇位要繼承。”
葉一諾剛給受傷女子的嘴角消完毒,但她在意的大概也不是生不生兒子的問題,而是她丈夫的動辄打罵。不僅對她,也同樣對生下來的女兒。
葉一諾忍不住了,小聲說了句:“那就離婚,你離了他又不是過不了日子。”
這時隔壁床的丈夫也忍不住插嘴進來:“小姑娘啊你還是太年輕!離了婚叫她一個人帶着女兒怎麼過?日子多辛苦?一家人能好好過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
那也比忍受家暴要好吧?葉一諾心想。但算了,還是不說了,她管不了也沒資格管别人的家事。
處理完醫廢,見幾個護士也從病房出來,葉一諾百思不得其解,引産的不是男孩麼,既然孩子也沒什麼問題,那為什麼要放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