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誰都愛看,梁慎言那話說了沒一會兒,别說台球廳的人,連旁邊網吧和遊戲廳的人都湊了過來。
一張不大的台球桌,圍了兩三圈人,吵吵鬧鬧的。
梁慎言在人群裡很紮眼,哪怕被幾十個人圍住,卻還是第一眼看見他。
他拿着球杆,渾身放松靠在牆上,挑起眼看向楊少威。
一臉冷漠,沒把人放在眼裡。
楊少威從初中就混迹在台球廳,曾經靠這個撩了不少女生喜歡,更别說賭球赢的錢。
第一杆打進球後,他松了口氣,悄悄蹭掉手心的汗,挑釁地看梁慎言。
“你那表多少錢仿的?”
梁慎言用指腹蹭了下球杆,“驗驗。是假的就再賠你一隻真的。”
他話一說,起哄聲更大。
“威哥,這表網上搜二十多萬,你赢了就賺到了!”
“給他一點顔色看看,你什麼時候輸過?”
“二十多萬?這人誰啊?”
“以前來過嗎?”
“哪兒又拆了嗎?跑來這撒錢玩。”
楊少威虛榮心得到滿足,憋着勁兒想赢。又一杆打進,邊上以黃毛為首那幾個跟班吹捧起來,豎起中指朝梁慎言吹口哨。
連進兩球,楊少威底氣足了不少,開始跟站在旁邊的小女友調情。
桌上一共有十五個球,他們比的是進球數,沒按賽事規則來。
沒一會兒楊少威連着進了四個球,手感正好,要他進了八個,就穩赢了。
其他人打量起梁慎言,什麼眼神的都有,總歸是看戲,畢竟自己定的規則,輸了多丢人。
梁慎言心思沒在這,進第三球的時候就已經低下頭,沒看。
“你這規則不給自己一點退路,換成一人一杆順着數字打,你穩赢。”
台球廳老闆抱臂靠在他旁邊的柱子上,“你那表給他可惜了。”
梁慎言說:“輸不了。”
“他是有兩下子——”
老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卧槽”打斷,他看過去,楊少威臉色不太好看。
他掃眼台面,還剩十顆。
梁慎言站直,走到球台旁,“進了五個,還行。”
這句話正常聽沒毛病,但在楊少威聽來就是在嘲笑他。
“别嘴上說,也讓我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梁慎言俯低上半身,左手架杆,盯着八号球,“看好。”
他頓了一下,“你是怎麼輸的。”
幹脆利落地出杆,清脆的擊球聲入耳,黑球仿佛被無形的引力牽引,應聲入洞。
一秒的安靜,周圍瞬間響了一片起哄聲、口哨聲。
楊少威捏緊了手裡的球杆,沒吭聲。
他常年打台球,哪怕隻打了一杆,也看出梁慎言不隻是随便玩玩的水平。
一杆接一杆,起哄聲逐漸變成小聲議論,直到梁慎言打進第五個球,所有人下意識屏息盯着台面。
再進一杆,楊少威可就輸了。
梁慎言專注盯着那顆球,出杆比第一杆還要快、準、穩。
擊中的瞬間,他已經知道球會怎麼進洞。
幾乎是在他擊中的同時,短暫的安靜不過一秒,比剛才還高的呼聲響起。
梁慎言收杆擡頭,有感應似的,視線看向人群之外。
然後,他看見了還穿着校服的程殊。
程殊站在人群外,手插在校服口袋,看上去來了有一會兒。
發現他看過去後,歪了歪頭沖他笑。
今天程殊跟往常一樣回家,到家又是一個人都不在,安然接受這事,放了書包準備弄點吃的。
剛煮好飯,程三順就回來了。
程殊要去冰箱裡拿菜,出來看見他爸手裡拎了個袋子,“買的什麼?”
“昨晚上咳得難受,估摸着感冒了,去買點藥。”程三順說着話又咳嗽了幾聲,“那小子又不在?”
程殊“啊”了聲,跟他爸一塊往裡走,“你看醫生了沒?不行去吊水。”
進門的時候,他聞到了他爸身上的煙味。平時也經常聞見,今天卻莫名想起了梁慎言前兩天回來時身上帶的煙味。
這味道很嗆,而且混了别的味。喜歡在街邊下棋的老頭們抽旱煙,不是這味。
程殊站在冰箱前,想了會兒。梁慎言身上沾的,倒是很像學校裡那幫混迹台球廳、網吧的人。
“爸,我出去一下。”程殊把冰箱門關上,邊說邊往外走,“晚點就回來,你自己吃。”
程三順想叫住他,結果一陣咳,等他咳完,程殊早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