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養條狗費時費事,畢竟不是養來看家,是跟養個孩子差不多。鄉下地方養一條狗,就是看家護院,然後給老人做個伴,花不了多少心思。
他也沒明白程三順怎麼就急了。
梁慎言皺了下眉,想說什麼被打斷。
程三順就不是個脾氣好的,沒耐心看他,“他我兒子,我教訓他天經地義。”
“小時候人家也說我養不活,你怎麼不把我也丢了。”程殊打開門,站在門口冷着臉說:“我還沒竈台高的時候就自己做飯了,你天天去麻将館,一去一整天,說養我你還要不要臉?”
“你是真要造反了,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程三順盯着程殊,氣得嘴唇和臉上肉都在抖,抄起手裡的竹竿幾步走過去,舉起來往程殊身上打。
那力氣,一點沒收着。
程殊見竹竿落下來,擡手去擋,抽在胳膊上震得他從肩到手臂一麻。他抿緊唇,握住竹竿往外一扔,“那狗,我一定要養。”
程三順臉色通紅,兇道:“那你最好一直看着它,不然我老子看見就給你扔出去。”
程殊眼神一沉,摔上門,“那你順便把我扔了得了。”
門一關,父子倆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氣得什麼話都往外說。
程三順本來就氣不順,這會兒更氣,罵得聲音連隔壁幾家人都能聽到。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乒乒乓乓的,什麼東西都要踢一腳。
沒一會兒,氣沖沖地拎着外套出去了。他這一走,整個家瞬間安靜下來。
梁慎言沒顧得上插手,也沒辦法插手。
看了眼關緊的房門,梁慎言回了房間,從櫃子裡拿出這幾天放在他這的藥,端着洗幹淨的山楂,又折回來敲程殊房門。
還以為要吃個閉門羹,沒想到門直接開了。
程殊看他一眼也沒說話,轉身回到床尾那兒,從櫃子裡摸出一包餅幹喂狗。
梁慎言站在書桌旁邊,把碗放下,看着程殊背影,眼前的跟那天廚房的重疊了。其實不用看,這會兒也能感受到程殊的情緒。
很差、很壞,低落到周圍都漫着一股低壓。
“手給我。”梁慎言拉開椅子,手上拿着棉簽,說:“讓它自己玩會兒。”
太過命令的語氣讓程殊背影僵了下,“嗯”了聲站起來。他坐在床邊,撸起袖子,右手小臂一條腫起來的紅色印子,已經浸血了。
臉上表情還是木的。
梁慎言什麼都沒問,拿酒精消毒,又用藥酒給他揉着,聽到程殊吸氣聲,問:“疼?”
“還行。”程殊垂着眼,聲音聽着正常。
“那就好,我怕手勁兒大。”梁慎言看他一眼,低頭時眼下一片陰影。
“今天出去碰到程冬爺爺,他領我去山上玉米地,給了一袋柿子。”
程殊掀起眼看他,然後又低下去,“最近柿子還不能吃,脆倒是脆,就是澀,等會兒我拿去米糠裡放着。”
梁慎言點頭:“好。”
之後他們倆也沒再說話,等藥味都刺鼻了,梁慎言才起身去把一手藥酒給洗掉。
洗完沒回自己房間,又進了程殊房間。
程殊正跟小狗玩,梁慎言瞥一眼桌上的山楂,拿了一顆走過去,在程殊旁邊蹲下,“張嘴。”
程殊下意識轉頭,問他要幹什麼,結果一張嘴就被塞了顆山楂到嘴裡,話也說不出來。
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的口感一下漫開,眯了眯眼,瞪着他。
“特地給你留的。”梁慎言擦了下手,把地上小狗抱起來,跟着起身。
“吃着挺甜。”
程殊酸得眼睛都眯起來,聽他說甜,一臉不信,撇了撇嘴,“那你故意拿酸的給我?”
梁慎言笑了笑,沒否認。
懷裡小狗不知道是累了還是真乖,窩在他手臂上,睜着大眼睛,挺招人喜歡。他想了下,問:“真想養?”
程殊一怔,視線移開看向窗戶外,沒說話。
梁慎言知道他在想什麼,把狗舉起來,一大一小湊到了程殊面前,“給我養吧。”
程殊臉上表情沒控制住,一臉驚訝地轉過頭看他。
“小時候家裡養過一隻,生病走了,後來沒再養過。”梁慎言頓了一下,“我經驗少,得你幫着一起養。”
程殊說不上來這會兒心裡是什麼滋味,沒說話就站着。梁慎言舉着狗跟它玩,整張臉都對着燈,鍍了層光。
他看着看着走了神,隻是才咽下去的山楂忽地沒那麼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