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我離去,因為我的宿命就在這裡,我生于蒼梧,長于蒼梧,最後就算是死亡,也該在蒼梧的祭壇上,獻給守護神。”她輕聲道。
巨獸擡起爪子,李明誅伸出手與它相碰。
那是它原諒了她不告而别,執意遠去的信号。
“窮奇,我還會離去,但終究會回來,不是嗎?”她斂下眉眼,将白皙修長的手收回。
兩隻窮奇哀嚎一聲,卻仍舊為她推開通往蒼梧的門扉。
早已有人在門後等待她。
李明誅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祭司,父親。”
須發花白,眼神銳利的黑衣老者拄着蛇頭拐杖,面色嚴肅的看着李明誅,“你終于來了,李明誅。”
李渠站在祭司身後,身穿玄色繡金蟒袍,與蒼梧幾位大家族的家主站在一起,安靜的與李明誅對視。
“回來了就好,今年的祭典還有三月,你準備準備,莫要出了岔子。”李渠沉聲道。
李明誅握緊拳頭,她輕輕搖了搖頭,“我回來取藥,不能久留,外面還有人在等我。”
李渠面無表情道,“留在這,我等與祭司可以考慮将槐銀散的解藥給那人,若要離去,現在就滾。”
祭司敲了敲拐杖,重重瞪了李渠一眼,聲音沙啞,“李家主莫要動怒,若是明誅今年再不回來,惹怒神明,你我都不能承擔後果,莫要因為一時氣惱,搭上了整個蒼梧的命運。”
李明誅仍舊搖頭,聲音輕而緩,似乎下一刻便要如羽毛般飛走,“藥,今日我要拿走,人,也不會留在這裡。”
踏進這扇木門,她或許将永生永世也離不開,逃不了身為神迹主、蒼梧女、李家嫡長女的宿命和責任。
可她也放不下程策孤身一人在外應對朝臣與紅蓮教,無數個日夜,夢中孟昭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語都牽扯她為數不多的情,她太在乎孟昭曾經給予她的溫暖,以至于對孟昭之死耿耿于懷,對程策牽挂太深。
可她同樣知道,這世上沒有兩全之法。
她既要救命的藥,又不肯付出些代價,自然免不了吃些苦頭。
蒼梧祭典年年春末舉行,往年神迹主必須出席,在天地之間距離天鳳最近的祭壇之上,以血為引,以魂為介,祭司及蒼梧五大家主不眠不休為她祈福三天三夜,祭司說,若是神迹主在夢中遇見火鳳涅槃而生之景,便是蒼梧福兆,若是無事發生,便是他們不夠虔誠,需等三年再舉行祭典。
自李明誅七年前離開蒼梧,蒼梧已經七年未曾舉辦祭典了。
七年前李明誅及笄禮上舉行祭祀時,她在夢中并未預見火鳳露面,隻覺得渾身發燙,如墜火爐,那次病了七日,身體滾燙幾近死亡,醒來後祭司告知她火鳳涅槃之景,在他們六人夢中已現。
這是蒼梧千百年從未發生的事,自那以後,祭司将她奉為天選之女,天神之侍,神迹主這個稱為成為她在蒼梧最有威信的名号,風頭甚至蓋過祭司。
“自你離去,蒼梧這七年氣運不斷衰弱,若是今年你仍不肯參加祭典,不多時,蒼梧自會消亡。”祭司那雙混濁的眼睛直直望向李明誅,聲音如幹涸枯水般沙啞。
可李明誅從來都不信有什麼神明火鳳的存在,若真有神明在世,又怎會忍心将蒼梧人拘禁在這狹小天地,放任外界各國紛争,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今年祭典,我會回來參加,但,程策我也要救。”李明誅沉默許久,最後輕聲開口,不過是妥協。
她不能太貪心。
“藥我已通知瑤光改日來取,你隻需安心準備祭典即可。”李渠淡淡道。
他眸光深邃,面色冷峻,那周身冷淡如冰霜寒雪的氣質倒是與李明誅如出一轍。
“其他事情改日再議,還有,既已回家,明日便随我去祠堂祭拜祖先和你手足兄弟,來人,将大小姐帶回李家。”李渠不給李明誅反駁争辯的機會,直接給李家的小厮下命令,得了令的小厮也不管李明誅是否同意,直接對着她拔劍。
氣氛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李明誅與李渠對上眼。
二人眼中都是冰冷一片,叫人看不出情緒,李明誅隻與李渠對視片刻便移開眼,聲音很輕,“……是。”
再如何受不了也需忍着,這裡無人敢傷她,亦無人希望她離開。
隻能見機行事了。
“你們兩個下去吧,我自己能回去。”李明誅面容冷淡。
“不必因此不悅,明誅,我想,你也很想知曉關于紅蓮教的事情吧?”站在李渠身後的宋家家主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