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陛下今早情況已經好轉,但執意吵着要見您。”瑤光為李明誅換了身披風。
李明誅隻覺得有些疲憊。
“我去換身衣裳,讓玉衡帶些人去回督鎮的入口,紅蓮教可能還有人在那裡,抓活口,另外,讓李叔去清查府中内應,直接殺了。”她眉眼冷淡,說話輕飄飄的,因為奔波了許久,她甚至覺得是不是染了風寒,怎麼這般累。
“那陛下那邊?”瑤光有些為難,“主上,陛下那邊如何交代,您救下祈松一事已被陛下知曉,陛下很生氣,讓德公公去查了祈松一家以及那夜來帝師府求情之人,德公公不敢将祈漾畫像交與陛下,如今等着您的指令。”
“他要看就給他,早晚都要知道的。”李明誅淡淡道,“我等下去看他,你去與他說一聲罷。”
瑤光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見李明誅面色疲倦,到了嘴邊的話不知為何說不出來了。
“大人!李大人!李大人不好了!”
李明誅剛換上雪狐裘裳,還未喝上一口熱茶,門外便傳來德公公着急的呼喊。
“何事?”李明誅陰沉着臉出門,站在三級石階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台下手拿拂塵面色匆忙的德公公。
“大人不好了,陛下見了那祈家公子的畫像,一時急火攻心,又昏倒過去了!瑤光姑娘在旁為陛下把脈,說是、說是……”
李明誅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隻覺得心頭煩悶,不覺冷下聲來,“說話。”
“說是毒逼心脈,若是再無解藥,便命不久矣呀!”
李明誅眼皮一跳,眉宇間積存着數不完的煩躁,她攥緊手中放着解藥的檀木盒,眉眼冷淡疏離,卸掉全身緊繃的防備。
“我馬上去。”
她跟在德公公身後,三步并作兩步的到了程策屋外。
因為那夜情況緊急的緣故,李明誅抱着程策下意識的回到自己卧房,思來想去,帝師府本就很少有人留宿,客房雖有人打掃,但總歸不如她卧房條件好些。
至少屋内炭火未斷,藥香缭繞,暖玉鋪地,不會覺得冰冷。
又下了幾粒碎雪,三兩分布在李明誅身上,寒氣凜冽的将她體溫分走,李明誅在屋内站了會兒,等身子暖些,确保不把冷氣帶給程策後才慢慢走到床榻邊。
與預想的滿嘴鮮血,痛苦滄桑不同,程策除了面色慘白如紙,嘴唇也沒了血色外,正面色微冷的坐在床榻上,見她來了,也沒了往日那般眼前一亮,而是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偏過頭不去看她。
生氣了。
李明誅心想。
“瑤光,不是說命不久矣嗎?”李明誅神色淡淡,漫不經心的問,眼神卻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程策,果然她話音剛落,程策明顯身體一僵。
“毒逼心脈,命不久矣,嗯?”
瑤光立刻跪下認錯,“主上饒命,屬下隻是擔心陛下與主上生了隔閡,便自作主張夥同德公公去請主上,屬下願意受罰。”
程策耳朵一動,想為瑤光求情,但又礙于李明誅在場,心中掙紮一番,還是别扭的快速掃了李明誅一眼,“不許罰她,是朕的意思。”
瑤光跪在柔軟的狐皮地毯上,也不覺得累與緊張,畢竟若是李明誅真的生氣,那還能這般心平氣和的與她問罪,早就讓天玑帶她去領罰了。
“陛下不是生氣了嗎?”李明誅神色冷清的坐在床榻邊,低頭将解藥拿出來遞給程策,慢悠悠道,“先把藥吃了,不然毒逼心脈,命不久矣。”
程策接藥的動作一頓,聽出李明誅話外的調侃,眉頭一緊,又鼓起腮幫,将頭一轉,“不吃!你讓我死了算了!”
李明誅為他掖了掖被角,心中原本積存的煩悶早已在見到程策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要惱了,先把藥吃了,這可是微臣冒風雪不顧危險為陛下取來的。”李明誅歎了口氣,狀似無奈的拽程策衣角,語氣頗有些哄小孩子的意味。
程策的臉色因為生氣而紅潤了些,“為何要救戶部尚書一家?”
提到戶部尚書,程策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被毀掉,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祈漾那張與先後有七分像的臉,程策還想說話,喉間一緊,反倒讓他歇了這心思。
“陛下因為這事生氣嗎?”李明誅拉過程策的手,始終沒有擡眼看他,隻是動作輕而緩的将要放在程策溫熱的手中,溫聲道,“祈漾與你母後那般相像,卻能在京都十多年未曾驚動我,為何這般巧合,他露面,你遇刺?”
“莫要因此與臣鬧脾氣,陛下,此事交與臣來處理,陛下隻需要準備祭界典,待祭界典結束,陛下便要開始自己處理奏折了。”
“他與母後那樣相像,明誅為何不想他是不是真正的天子,而我卻隻是個冒牌貨呢?”程策吃了藥,有些疑惑。
“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開陽天樞自幼便跟着你,我自然清楚。”李明誅眉眼都柔和了些。
像是千萬年不化的積雪初遇春日,銀裝素裹中綠芽暗張。
“祭界典後,你要去哪?”程策倚在床邊,好奇的問。
琥珀色的眼眸如青草初雪般清澈幹淨,認真的注視着李明誅,讓李明誅下意識的放緩呼吸,聲音愈發輕緩。
“陛下,我不是啟楚的帝王,終有一日,您要接手朝政,如今,陛下終于可以不用再做我手中的傀儡了。”李明誅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