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我就管,怎麼着?”
他提高了嗓子,唬得男人脖子都縮了起來。
衆人也都哄笑起來,人群内外充滿了快樂的空氣。
男人臉紅脖子粗,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阮綿身上。
他說:“阮綿,你自己起來!走,回家!”
阮綿看着自己的生物學父親,臉上淚痕混着汗液和血迹,髒污一片。
她想,為什麼她的父親是這樣一個人呢?
這樣的狂妄。這樣的懦弱。
阮綿垂着頭掙紮着爬了起來。
男人笑得欠揍,仿佛自己提出回家是莫大的恩賜。
老頭小心翼翼:“丫頭,你要是不想回,你就不回!”
“不想回?不回跟你啊?長得蠻醜,想得倒美!”
老頭瞪大眼睛,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
阮綿張了張嘴,喉嚨很疼,沒發得出聲音。
她爸見嘲諷有用,正井噴式往外吐着髒話。
“我,我不回去。”
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阮綿以為自己會像個女戰士,義無反顧地說出這句話。
但實際上,當她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
她的聲音和阮軟一樣,藍新攥緊了拳。她從不覺得自己會去拯救某個不相幹的人類,但視而不見、束手旁觀讓她很難受。
男人怒了,大概是無法忍受家裡女性的反抗,他簡直失了理智,嗷嗷叫着沖過去。
老頭心一橫,想着自己娃都沒了,又遭人騙了,幹脆豁出老命,跟這丢人現眼的東西拼了。
“沒聽見她說不回去啊?”
年輕的女聲宛如水擊青石,老頭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望過去。
其餘觀者則屏住呼吸,深覺這場路邊的戲真是一波三折,精彩絕倫。
藍新本想從房頂直接躍下,但屋頂有點高,她隻好退而求其次,分幾段踩着窗台跳下來
——反正外城的牆早就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污垢了,說不定她這一踩還能踩掉點髒東西。
藍新正這麼想着,一塊牆皮被她不小心蹬到了頭頂,被他的發冠一頂,全碎成了渣渣,把他整得煙霧缭繞一身灰。
哦吼?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信——自然是不信的,但對面準頭這麼好估計不簡單。
躁狂男想發火又不敢發,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于是一掌推開妻子,試圖拉人。
“你們看看啊!這群人仗着有點力氣,要害我們妻離子散啊!!”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阮綿羞憤得跺腳,突然大喊:“閉嘴!”
拒絕過一次之後,再來第二次就簡單多了。
吃瓜群衆又不是來判案的,他們就是單純來吃瓜的,道德良知也不至于說一點沒有,就總歸是有一點。
躁狂男本來就不占理,現在阮綿一方又來了一看着挺強的神秘幫手,他們自然就一邊倒了。
有人起哄:“聽見沒有,你女兒讓你閉嘴呢!”
“不被愛的才是路人~你自己回你的老窩去吧!”
“哈哈哈哈他們的老窩,棚戶區還是垃圾場啊?耀祖要被打哭喽,回家哭鼻子喽~”
大可不必,住垃圾場的她沒惹任何人。
眼看着男人又要抓狂,藍新煩了。再小的蟲,一直跳也是遭人恨的。
藍新将手搭在阮綿肩上:“我隻問一遍,你想不想跟他回去?”
“不,不……不想!”
藍新捏緊了她的肩,淡淡的痛感卻給了她莫大的力量,阮綿斬釘截鐵,聲音嘶啞,幾乎破音。
“聽到沒有?”藍新挑眉,把站那盯着自己看了幾分鐘的老頭拉到一邊,一臉痞氣。
她手一抖,指尖閃過一絲森然的金屬光。
這是她前幾天學來的,吳辰的“手術刀刀法”。
“嘿”,藍新一手按着男人的肩,一手捏着刀片輕拍男人臉頰,“我說,你聽到沒有?”
這次藍新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男人隻感覺自己肩上好像壓了一座山,随時可能讓他粉身碎骨。
他瘋狂抖抖抖,話都說不完全;他的妻子和兒子縮在角落裡,兩人頭靠着頭緊緊抱着,也在抖抖抖。
——不愧是一家人,整整齊齊。
帥!太帥了!
就因為是廢土居民,所以才更狂熱地喜愛着“沉冤得雪”“天理昭彰”的故事情節。
如今這故事就發生在自己眼前,衆人無不捧心跺腳,深覺快意,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恨不得就地滾上三圈大呼過瘾。
也有腦子活絡的,已經暗戳戳點開終端,悄悄錄起了視頻。
但處在C位的藍新忽然爆了句粗口,一腳踹飛了男人,自己連退幾步,臉色愠怒。
衆人正困惑着,一股子騷味彌漫開來。
咦——
饒是男人這樣的厚臉皮也受不了了,捂着裆部,扯下妻子的罩袍裹在身上,也顧不上什麼“女德”“婦德”,拉起因沒了罩袍面露驚恐的女人,撒腿就跑。
連“我一定會回來的”都沒有喊。
藍新對此很失望。嘻嘻~
藍新轉身,吃瓜群衆俨然化身迷妹迷弟,眼冒彩星。
藍新覺得很羞恥。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