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本來覺就少，索性在夜裡就開一盞能源小燈，一邊縫制玩偶一邊安撫夜裡驚醒過來的小龍。

每當小龍開始在睡夢中抽泣，老人就會拍着小家夥的背，輕輕唱搖籃曲哄他，直到小家夥再次安然入夢。

慢慢的，小龍的睡眠質量就好了很多。

白天樓道裡很嘈雜，會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男男女女的說話聲。

等中午聲音小了，奶奶就會靠在窗戶邊的躺椅上，曬着太陽睡覺。

每當這個時候，小龍就乖乖的抱着玩偶在奶奶周圍玩耍，一個廉價的小玻璃瓶也能玩很久。

等到了交貨的那一天，多福把那些玩具打包好準備帶走，小龍抱着其中一個龍形的玩具哭的昏天黑地不願意松手。

這是小龍第一次任性，卻是為了這麼一個質量奇差的棉花娃娃。

奶奶看着心疼，想給小龍重新做一個娃娃但是廠家根本不會給多餘的布料，但她還是答應小龍會給他一個新娃娃。

小龍這才眼淚汪汪的松開娃娃，轉頭抱着奶奶又是好一頓傷心難過。

之後的好幾天，無論多福怎麼哄，小家夥都焉頭搭尾的不願意理他，把多福搞得哭笑不得。

小龍不會催奶奶要娃娃，隻是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被子塞到自己的衣服裡，假裝自己還擁有一個娃娃。

一天，奶奶從自己的一堆破破爛爛的衣服裡翻出幾張殘破的紙币和幾塊多倫币。

她帶着小龍去多福去了布料市場，千挑萬選的買了兩塊布料回去，給小龍和多福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

又把剩下的那些布料收起來，連夜縫合在一起，又把自己的舊衣服塞進去充作是棉花，在晚上悄悄地放在小龍床頭。

小龍第二天睜眼看到，興奮的抱着娃娃滿屋裡到處跑，跟着老人身後乖乖的喊奶奶。

果然是故意不好好學說話，老人笑着點了點小龍的鼻子，“小調皮蛋。”

小龍和多福重歸于好，而且學會了一個新的玩法，就是要多福把他抱在空中到處跑。

這是多福之前為了哄他想出來的，現在小龍每晚都要抱着玩偶在屋子裡飛一圈，變成了回家必做的一項任務。

每次多福和小龍玩，奶奶總是一會被逗得大笑，一會又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

隻是沒過幾天，多福在一次外出之後就不辭而别了，老人着急卻沒有辦法，她害怕多福遇到危險。

可她的腿已經完全走不了了，她隻好央求鄰居為她打聽，鄰居出去問了一圈，卻都說沒見過那個孩子。

老人怪自己不争氣的同時又已經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真的要走到終點了，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她神情哀傷的看着抱着玩偶守在門前等多福回來抱他的小龍，遺憾自己終究是看不到小龍進入一個愛他的家庭。

在小龍早上還在睡的時候，老人自己換了身幹淨衣服，用一個舊的兒童錄像機，對着自己，并不熟練的點開錄制。

結束後，老人把那個小小的兒童相機放到了她給小龍準備的小書包裡。

在那個下午，老人撫摸着小龍柔軟的金發，小龍叽叽喳喳的趴在老人膝上玩着玩偶，時不時舉起那個并不柔軟的玩偶，擡頭看着老人傻笑。

“哼哼，奶奶的季亨。”老人看着小龍，蒼老的臉上滿是慈愛，“以後都要開心，奶奶永遠都會保護你，不要害怕。”

小龍抱着玩偶，有點聽不懂，但還是乖乖的喊奶奶。

時間好似暫停了，一些生命中的片段在老人的眼中回放，有些很快有些又很慢。

最後一幕是多福最後離開的那個早上。

老人對他揮手。

叫他早點回家。

老人閉上眼睛，眼角劃出一滴淚來，滾落到她破舊的衣服上。

小龍渾然不覺，他坐在老人腳邊安靜地自己和自己玩。

他以為奶奶和以前一樣在睡覺，像是之前的很多天那樣。

但是他守了好久，奶奶一直在睡。

天黑了，奶奶也沒叫小龍上床。

小龍忍不住輕輕搖了搖奶奶的手臂，奶奶還是不動。

小龍又跑到躺椅面前假裝摔倒，坐在地上假哭，可他哭了好久奶奶都沒來摸摸他的小手。

他不知道，不知道怎麼才能叫醒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