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親是被斬首的緣故,頭顱與身體是分開來的,柯妮莉雅在冰封之時強忍痛苦将其好好的縫合在了一起,如今藏在冰裡的遺體依舊能夠看出縫合的痕迹,席恩顫抖不已的閉上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要你睜眼,好好看着!”柯妮莉雅眼眸濕潤,聲音冷冽如冰,她緊盯着席恩,厲聲道:“派溫,他的眼睛如果閉上了,就給我掰開來!”
“好好看着,這就是自小教你習武以及為人之道的人!這裡,是你待了九年的城堡!”你柯妮莉雅手撐着桌面緩緩站起身:“你還記得你的劍是誰指導的嗎?是羅德裡克爵士以及父親,羅德裡克爵士死于你的劍下!而你,也曾信誓旦旦要為父親報仇!但你同樣背棄了!”
“羅柏稱王那日!你一字一句親口許下的誓言,你,還記得嗎?”
柯妮莉雅言語銳利如刀,一下又一下的刺得席恩心髒抽疼,腦海裡閃過紛亂的各種畫面,那九年裡的一點一滴,不知為何這一刻尤為清晰。
然而柯妮莉雅卻依舊步步緊逼,她從上首緩步走到席恩面前蹲下身,擡手用力抓着父親的棺木邊沿:“你曾對我和羅柏說,是父親将你培養成了一個高尚的人!今日!你看着父親!你當着我父親的面,一字一句再說一遍!”
席恩有些痛苦的想要側過頭,然而派溫卻在其身後緊緊束縛着他,将他的腦袋緊扣在前,不得轉動分毫,内心的掙紮與愧疚使他幾乎要承受不住,忍不住口不擇言的大聲道:“你們從來就不曾真的信任過我!在你們眼裡我從來就不是史塔克家族的人,我始終是葛雷喬伊!不是嗎?”
“你可以說我不信任你!”柯妮莉雅嗤笑一聲,直接了當的打斷了席恩的話,卻是咬了咬牙憤然道:“但你不能說羅柏不信任你!是我阻攔羅柏派你回鐵群島的!我的理由是巴隆·葛雷喬伊也定在謀劃起兵,所以不讓你回去,他不信任的是你的父親!不是你!”
“當你占領臨冬城的消息傳來之時,羅柏親眼看着北境多方傳來的信件裡白紙黑字的字句,然而脫口的第一句話卻依舊是‘不可能’!他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如果沒有柯妮莉雅的存在,原著裡羅柏哪怕不相信巴隆大王,卻依舊懷抱着對席恩的信任,讓其回了鐵群島促成聯盟大事,哪怕凱特琳言辭阻攔卻依舊不改決議!
羅柏是真心将席恩當做兄弟的!
“還有布蘭和瑞肯!你來臨冬城的時候,布蘭才一歲,然後瑞肯出生...你一點點看着他們長大,每年布蘭甚至都會清楚記得你的生辰!你帶着兵馬占領這座城堡的時候,你可曾想過布蘭以及瑞肯會受怎樣的傷害?”
“我沒想過傷害他們!我沒有!”席恩喘着粗氣,狠狠搖頭否認,又梗着脖子道:“是他們要逃跑!”
“帶兵踏進臨冬城大門的可以是你的父親,也可以是你的姐姐!但是你...”柯妮莉雅頓了一秒咬牙強忍憤怒,才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那個人,不應該是你!”
“我本該是鐵群島的繼承人!但我被帶來了這裡,我無法回家!可我也從未真正的融入這裡!從來沒有!所有人都在提醒我這個事實!”席恩突然變得激動而憤然,他掙紮着低吼,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像是有兩股強大的力量在他的體内極限拉扯,幾乎要将他撕裂。
柯妮莉雅看着激憤悲痛的席恩神色複雜,内心深處竟然莫名閃過一絲詭異的同病相憐之感,良久她輕歎了口氣:“你是誰,是由你自己決定的!葛雷喬伊也好,史塔克也罷,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于你而言都沒有錯!但你扪心自問,你自己認同你自己了嗎?我相信那日你擁護羅柏時的真心,也相信那夜營帳裡你期望為父親報仇的決心!但是你自己否定了你自己!所以抛棄了這些誓言!”
“然後,你選擇成為葛雷喬伊!”柯妮莉雅伸手指着席恩的胸口,擲地有聲的質問:“但你真的成為一名葛雷喬伊了嗎?你自己認同身為葛雷喬伊的自己了嗎?如果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葛雷喬伊,那麼他不會不敢看身為敵人的奈德·史塔克的遺體!如果是信奉“強取勝于苦耕”的鐵種,也不會滿面淚痕的痛苦掙紮!”
“你的行事甚至都得不到自己的認同!又如何奢望别人給予你尊重和認可?”
五王之戰是柯妮莉雅記憶最深刻的事件,往後的許多事情都隻有幾個朦胧的畫面而已,可在為數不多印在腦海中的畫面裡,她卻記得一件事,就是席恩救出了珊莎,哪怕這是尚未發生之事,甚至可能這輩子也不可能發生,但就算為了這個不算明晰的記憶,她也不會對席恩處以死刑。
而且...不知為何,她其實理解席恩糾葛如亂麻的内心...
席恩在鐵群島長大到9歲,可被送來臨冬城作為質子的時間卻也恰恰是9年,在葛雷喬伊與史塔克舉刀相向之時,他就猶如站在兩座懸崖間的獨木橋上,進退兩難。
他渴望能向一方走去,得到接納與認同,可似乎兩座懸崖之上的人卻都難以付出全心的信任,席恩确實背叛了史塔克家族,可如果席恩選擇了史塔克家族,對于葛雷喬伊而言,他又何嘗不是叛徒呢?
說到底,無論走上哪座懸崖,結果都是一樣的,這個世界上沒有界限分明的對與錯,但正如莉雅所言,帶着軍隊踏進臨冬城大門的人不該是他!席恩更不該殺害那些他早已熟悉無比又無辜的臨冬城百姓!
柯妮莉雅不會殺了席恩,但羅德裡克爵士、鐵匠鋪的密肯師傅以及所有遇害的臨冬城之人的性命,席恩都必須一一償還,每個人走上一條路,那麼這條路上會遇到的所有鮮花或是荊棘,都必須自己獨自一一承受!
就如同她一樣,在這一刻柯妮莉雅終于想明白那絲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憐與感同身受究竟是從何而來...
她前世活到二十多歲,即便許多記憶已經模糊,但無論是道德、禮法還是法律都已根植在她的内心深處,那是一種無法輕易更改的行為記憶,所以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使她時常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當她逼迫自己拿起屠刀的那一刻,又覺得自己變得陌生至極,同時也好像與史塔克家族...格格不入!
小惡魔離開那夜曾問她,為何不将這些一一告訴羅柏他們,那時的她無法回答,可如今她才發現,無法傾述的原因是膽怯!
她不敢告訴凱特琳自己前往栾河城是為了暗殺瓦德·佛雷,也不敢告訴羅柏是自己刺殺了盧斯·波頓!
再或者是站在卡林灣城牆上之時,心中糾結萬分卻最終選擇了如同泰溫·公爵那般将俘虜盡數屠殺殆盡,諷刺的是她親口命令樹立下的墓碑,卻連着兩夜出現在了她自己的夢魇當中。
“我究竟是誰?”
“我做的對嗎?”
“我到底要怎麼做?”
“到底什麼是我該做的?”
這些問題,也曾在莉雅内心深處無數次的閃現,可沒有答案,至今...她依舊無法回答自己!
莉雅唯一确信的一點,她已經在十字路口做出選擇,走上了自己親手所選的道路,那麼這條路上無論是鮮花還是荊棘,她都隻能盡數承受,痛徹心扉也要一往無前!
因為一旦回頭,或許...就會徹底迷失方向...
“我不會殺了你!但是,你占領了臨冬城多久,殺害了多少人,就是你将被關押在臨冬城内的時間!從明日起,每日上午你都要跪在羅德裡克爵士的墓前,每天下午就跪在父親的墓前!”
“無論你是真心忏悔也好,還是被迫演戲也罷,總而言之,一分一秒的時間都不能少!”
“在此之後,你就能如願以償離開北境,回到你夢寐以求的家!鐵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