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你給自己的留言吧。”拍攝者說,“雖然内容沒問題,但時長有限制呢。”
上月絕海于是端正了坐姿。
但在長達十秒鐘的時間裡,他都一動不動且一言不發。如果不是進度條海塞穩定的向前跑,幾乎要讓人懷疑是不是視頻卡頓了。
“你要留言一段空視頻嗎?”拍攝者似乎有些不解。
“我在思考。”上月絕海低頭托了托腮,“嗯……别跟其他人走的太近,就這句話吧。”
“好短小哦……”拍攝者吐槽。
“那再加一句。”上月絕海擡起了頭,“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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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進度條走向了末尾,随即便自動彈回了主界面。
桃地望很難形容自己看到這段視頻之後的心情。
上月絕海給自己的留言完全在他意料之中。雖然在桃地望記憶中不存在這部分内容,但他記得上一次彈丸論破的全部劇情,這正是符合上月絕海性格的發言。
令他感到不快的,是出現在視頻中其他人的聲音。
每句話的聲線都明确的指向某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去粗留精班幾乎半數的同學都在這短短不到一分鐘的視頻中陸續登場。以及……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賀來說的應該是真的。”上月絕海貌似全神貫注的翻動着聊天室,不過注意力始終在看視頻的桃地望身上留了一線,“我沒有拍攝這段視頻的記憶,隻能憑邏輯判斷之前發生過什麼。因此在推斷出即将發生的事情,以及你們大多數人的才能之後,我偷偷給伊師遞了那張字條。”
“你的聯想力到底豐富到什麼地步。”桃地望擡眼吐槽,“要是我看完這段視頻隻會更加一頭霧水。”
“是你也就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視頻了。”上月絕海說。
“……是啊。”桃地望沉默半晌,忽地伸了個懶腰,“真難想象,我要是幸存下來,會給那個自己留言些什麼。”
“啪!”上月絕海把桃地望的學生手冊合上了。
“好暴力。”桃地望不怎麼滿意地撇了撇嘴,“不是你自己的東西就這麼不愛護啊。”
“你對黑白熊發的東西還挺有認同感。”上月絕海扯了一下嘴角,他那幅本來就很兇巴巴的長相更顯得可怕了,“我說你——該不會真的想着要去死吧。”
“不知道——”桃地望拖長了每一個音節,“黑白熊還沒發放動機呢,興許需要我來推動劇情,也說不定不需要。誰知道呢——”
他仰在沙發裡閉目養神了一會,忍不住皺巴着五官擡起了一隻眼睛的眼皮,怪怨念地瞥向上月絕海,“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視線就可以當鬧鐘用。”
上月絕海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站在那裡靜靜的盯着他看。猩紅的視線盯得桃地望發毛,但他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似笑非笑的回望過去。
“你這麼做,隻會遂了黑白熊的願。”上月絕海說。
“我知道。”幾乎壓着他的語尾,桃地望頗重的點了一下頭,“但是我已經累了。”
“五十次自相殘殺,無數種殺人手法,雖然理解以前的我為什麼如此熱衷……”他低着頭,神色掩進了碎發的陰影,“但我、從來、沒有、連續這麼長時間都泡在遊戲裡。”
上月絕海看着他又沉默了一會。
“我說的那句,‘想成為勇者的心是金燦燦的’。”他說,“也不僅僅是為了呼應自己所虛構出來的人設而已。”
“那你就繼續金燦燦吧。”桃地望被他正經說怪話的模樣逗樂了,“如果你不嫌做無用功累的話。”
“就算我參與過了上一次都自相殘殺。”上月絕海說,“可我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就算能推斷出大概,當時的心情也早就遺忘了,現在能回想起來的,隻有清晰且新鮮的恨。”
……桃地望把背在腦後的雙手放了下來。
上月絕海很少如此明确的表達出自己的情感,通常他都是一幅似真似假的模樣,用摻雜着演技的行動迷惑他人,以及他自身。
但此時此刻,那些洶湧的情緒卻明顯意有所指——全部、一滴不剩地,湧向了他自己。
他恨的,是無能為力的自己。
島眠夢在他覺察時,便已倒在了血泊當中;清鳥姐弟出事時,他正忙着保護另一群羊羔;伊師真理失蹤時在深夜,岚矢方凜則死在衆人早已放下警惕、本該一片祥和的調查時間;最後的禦手洗神樂鈴,更是在他面前化為了兇手,而他無能為力,否則就會造成更多的死亡。
“這也算黑白熊陷阱的一種吧。”桃地望深吸一口氣,随後又長長地吐了出去,“當你恨極了自相殘殺時,就會以制止他為目标而做出行動。”
“這樣反而正中他下懷了。”他露出情緒不明的笑來。
上月絕海低垂的視線猛然擡升,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了良久。
“你的提醒很及時。”他說,“最好别讓自己忘了這一點。”
“怎麼會呢。”桃地望回以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