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
眼神裡淨是驚恐、畏葸與茫然。
他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封紫宸。
“咳咳……你……”‘是不是瘋了’這句話恝然說不出口了。
甯安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害怕。
甯安湊了過去,在封紫宸一次又一次的推開後終是将其牢牢的環住,直至聽見他逐漸平穩的呼吸。
“沒事沒事,我真的沒事……”
“一點也不疼,真的不疼……”
甯安一直輕拍着安慰着,也不知跪了多久,雙膝幾近發木。
封紫宸終是回過神來,他方才似乎險些将甯安給推下石階去,“小安,我……”
甯安長籲一口氣,松開封紫宸後,起身抻過來一隻手,輕輕勾起嘴角,溫聲道,“走,跟我回家!”
封紫宸木讷的看過來,然後緊緊的牽住了他的手。
回到客棧,甯安先是幫他洗臉擦身,而後把他推上了床,不多時,他便陷入濃睡中去了。
經過今夜這一番折騰,甯安反倒睡不着了,他想看看封紫宸如何了,不知怎的,就卧在床下,雙手趴在床沿,輕輕摘去其面具後,兩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遇到甯安後,封紫宸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但這個是有悖論的,在他之前呢,有多少人見過他這張發白的臉?這麼有特征的點,除了月下宮,包括他自己,竟無一人知曉他的來曆與過去。
蒼生,既可重于泰山,又可渺小如涓埃。
待甯安反應過來,滿腦子浮現的就一個詞——變态。
他真的是變态吧!萬一封紫宸一睜眼,他該如何解釋?
甯安慌忙起身,“欸?”
冰冷的手忽地将他一把拉至懷中,甯安正欲掙紮,耳後傳來一聲低語,“還疼嗎?”
布滿暖意的氣息灑至耳廓,甯安的耳根子“唰”的一片熱紅。
“……不疼了。”
“對不起,最近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那你記得嗎?”
封紫宸冰涼的薄唇在甯安的耳邊擦過,甯安的身形猛地一僵。
并未察覺到懷中人的異常,封紫宸輕歎一聲,“毫無意識,無可奈何。”
“是嗎?”
“小安,你渾身冰涼,靠進來點。”
甯安僵硬的身體被封紫宸朝裡拉了拉,他全然不顧的再次睡着了,甯安不禁苦笑,哎,這如何睡得着!
這天到底何時能亮?
……
……
……
翌日城北。
床上一人滿臉絕氣,似是時日無多。
“此人是誰?”
“不知,許是喜兒的什麼人。” 封紫宸旋開小瓷瓶,一隻紫色藥丸落于其掌心,“他中了雷毒,需得紫石乳來解。”
“你如何取得紫石乳?”
“從中景堂買來。”
甯安蹙眉,“怕不是直接盜取……”
“那倒不算,在下留了銀兩,本想去一趟百花谷,後來一想,何必舍近求遠。”
封紫宸拉開小胡的下颚,将藥丸塞了進去,然後輕輕一擡。
“你不是會禦劍……”甯安滿臉疑惑的走近。
封紫宸嗤笑一聲,“特别有意思的是,在下昨日才發覺能夠禦劍……”
“……哈?”
“不是扯謊,是真的。”
小胡醒了後又是磕頭又是道謝,問其為何身中雷毒,思前想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甯安隻得作罷。
提及喜兒,小胡也隻是道,她剛從錢家出來那會兒,小胡曾幫她趕走幾個市井流氓,她為報恩,隔三岔五會來拜訪他。
顯然,郎無情妾有意。
封甯二人問不出其他來了,在小胡千恩萬謝中走至城中。
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見到死囚“喜兒”,喜兒毫無生氣的歪在草堆裡,兩眼無神,絲毫沒了往日的風采。
“喜兒姑娘……”甯安透過栅欄來看,喜兒微擡起眼來,瞭了甯安一眼,目光最終落在封紫宸的身上。
封紫宸微微颔首,“胡又已經醒了。”
喜兒的眼裡忽地閃爍着光芒,汲汲湊上前來,“謝公子!請受奴家一拜!”
喜兒将青石闆砸得“梆梆”響,甯安連忙蹲下去攔,“喜兒姑娘不必如此。”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滾落,“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你同胡又是何關系?”封紫宸揚起下巴來問。
“他救過我,得報恩,小姐說過,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來報。”
封紫宸冷笑一聲,“錢錦堂,你的老東家昨夜死了,你可知曉?”
喜兒瞬間癱軟在地,一派驚恐的神色瞬時襲上了她蒼白的臉,“怎會?老爺怎會……”
“不一樣,這不一樣……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喜兒瘋狂拍打着栅欄,聲音尖細而刺耳,“來人,來人啊!奴家冤枉,奴家是冤枉的……”
衙役聞聲而來,拿着鐵鍊甩上栅欄,“吵什麼吵?進來的誰不冤枉?”
喜兒捂着裂開的手臂苦苦哀求,“大哥大哥,奴家要見大人,求求你,發發慈悲,發發慈悲……”
封甯二人離開時,身後還徘徊着喜兒的哀嚎。
甯安對此事并未做任何評價。
封紫宸頗為意外,以甯安這種“菩薩”心腸,定是要為她求情一番,封紫宸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卻絲毫未派上用場。
來臨城的目的已達,封甯二人在夕陽西下之時,成功抵達了——月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