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紫宸一向好奇甯安善心的底線,不言不語地跟着。
封甯先去方處機房中看了看,無人,正欲離開,卻瞧見了東南角的正中挂着的弓77弩。
甯安取下來看,箭筒裡剩四隻弓箭,樣式極為普通,應是打獵用,但幹淨得一塵不染,要麼經常用,要麼就是雖不怎麼使用,但每日擦拭。
“你看。”甯安遞過一根,封紫宸檢查了遍,也沒看出什麼異常。
繼而朝前走,小道沒走幾步就是嫣嫣住處,裡面似有動靜,甯安敲了敲門,“有人在嗎?是方老嗎?晚輩甯安。”
封甯二人都聽到了,動靜倏地小了下去,而後就是更慌張的聲音出現了,封紫宸擡了擡眼,朝甯安招了招手,甯安退後兩步,封紫宸率先踏進房中。
一堆衣物如天女散花般撲面而來,封紫宸伸手握住,繼而逆時針旋轉兩道,窗子“撲通”一聲被撞開,一道黑影躍了出去,甯安連忙沖出,試圖在外圍繞着攔截,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一條如蛇狀的小道通往後山。
道路兩旁唯有竹樹層疊,蒙蒙茸茸。
轉身隻看到封紫宸趴在窗檐盯着他看,而後目光越過甯安,朝甯安右側後方看去。
他這個角度會看到什麼,甯安也扭頭,便聽到封紫宸來了一句,“來了!”
甯安會意,果不其然,不遠處有人慢吞吞地走了上來。
甯安眯了眯眼,待人走近後連忙上前拱拳,“方老好興緻,清早便去釣魚了?”
又禮貌地接了方處機手中的魚竿。
方處機一邊道謝一邊汲汲問道,“方某極為焦心,兩位沒事真是太好了!”
“那兩位找到嫣嫣了?”
封紫宸從房中緩緩走出,笑了笑,“找到?為何要找?”
“欸?嫣嫣不是墜崖了,方某以為兩位找到她的屍身了……”
封紫宸聳了聳肩膀,“前輩說這個……那倒是沒找到。”
方處機輕籲一口氣,“也就是說嫣嫣還活着,是嗎?”
甯安接了話茬,“這麼高摔下去,還中了箭,幾乎無生還機會。”
“方老剛在找什麼?”甯安冷不防地又沖出一句。
“我沒……”
空氣就像凝滞了般,方處機撐起笑臉,“公子此話何意?”
一道力忽的将甯安拉至懷中,甯安沒拿穩,手中的魚竿“嘩”地落了地,一隻手呈鷹爪狀,死死掐在甯安頸間。
封紫宸瞬間冷了臉。
“封公子可别動,若是歪了一寸半寸的,傷了哪裡,方某可沒法保證。”
“老頭兒這病一裝裝個幾年,在下都快信了。”
“胡說八道!”
封紫宸冷哼一聲,“在下問過顔玉了,你猜他是怎麼說的?”
“你認識顔玉?”
“顔玉一直在為你的病情所困擾,不然也不會一月來一次,他被你的表象與脈象所騙,一籌莫展。”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呵,顔玉說你是罹患急疾,三年來,病症一直未見好轉,着實匪夷所思。但好巧不巧,在下聽說過這道病症。”
“這是何意?”
“南蠻之地有一村子,說受了詛咒,世世代代無法長生,活到三四十即為長壽之人,三十多的人卻頗具老态,根本不同于常人。待整個村子滅絕,略懂醫術的外鄉人發現,每具骸骨的腹中部都有異色,後來才發現,原是一塊巨石卡在村民的水流之中,巨石有毒,水源自然也會有毒。長年累月,毒素逐漸擴散全身。”
“你同方某說這些做甚?”
“你每日每夜地服一點,為的就是慢慢衰老,既不被人看出何病症,又能掩人耳目,”封紫宸冷聲道,“若在下猜測不錯的話,你就是奉主之命追殺宋語嫣之人,但為何違了命,還在這裡同其歸隐田居,這點還需要老頭兒——你,來指點指點。”
“方某到底是老了,世風日下,你這小輩也敢如傲慢不遜,目中無人,肆意栽贓。”
“栽贓?”封紫宸不悅,皺了皺眉。
“是箭,箭上的刻字。”甯安艱難吐出一句話,“晚輩走近看過。”
“刻字?什麼刻字?”
“處機,刻了‘處機’。”
“一派胡言!”方處機捏緊了甯安的脖頸,卡得甯安有些喘不過氣來。
“晚輩……晚輩沒看錯,事到如今,為何……為何欺瞞?唔……”
“你這小輩目秀眉清,言語得體,想來竟也是如此胡言亂語之徒!方某今兒就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何為禮數,何為得體!”
“唔……前……前輩為何不認?”
折扇撲面而來時,方處機擡掌相迎,将折扇震了回去,方處機立馬收回手,握緊右拳。
封紫宸收回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發出清脆又有節奏的聲響。
“卑鄙!”
封紫宸一副看好戲的姿态,睃着眼道,“老頭兒,流血了!”
方處機的視線緩緩朝下斜注,輕展開掌心,繼而又阖上。
“趁人不備,非君子之所為也!”
“前輩也談不上什麼正人君子,”封紫宸揶揄。
方處機剜了他一眼,譏諷道,“彼此彼此!”
“老頭兒這樣吧,互退一步,松開甯安,交出月寒石,是去是留,随你,且今日之事不再追究!”
“好大的口氣!”方處機将甯安推至一旁,正色道,“方某今日就來會會傳聞中的封公子!”
“樂意之至,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