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塵定要他承下沈父死亡之責,不知為何如此執着。
一月來,每日必得折磨到沈千業昏死過去。
不從即鞭刑伺候。
今日竟直接将其溺于水中。
“不是你殺的還能有誰?”
“不是我……”
“推下去!”
“是!”
拉住頭發的力倏地消失,一人飛起一腳踹在沈千業的大臂,沈千業失了重再次栽了下去。
被拖上來的沈千業凍得渾身哆嗦,歪在一旁,聽到身後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嚎哭。
“嗚嗚嗚……”
“這次便宜你,隻割你一條腳筋,”沈千塵的聲音冷冷響起,“我說‘推下去’,你要是再聽不懂,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嗚嗚……是是是……大俠大俠饒命……嗚嗚……”
“你們……都聽到了嗎?”沈千塵厲聲道,立馬有跪倒匍匐之聲,“是!”
看來把守的人有很多,至少目前聽來,也有十一二個。
一片陰影湊上前來,沈千塵蹲着,兩手搭在雙膝,歪過頭來,“你為何要殺阿爹?”
“我……我沒殺。”
他的身體哆嗦到不行,嘴唇已凍到發白,眼睛卻依舊閃着沉毅的光,這讓沈千塵很不舒服。
“已經兩個時辰未進食了,來人,喂食!”
如同喂豬食一般,一人撬開沈千業的嘴,另一人直接将一盆飯菜一股腦地倒了進去,沈千業不肯咽,此人便伸出粗黑的手指,一直朝裡抻。
折磨了長達一月。
沈千塵又變了花樣,将沈千業關進二層黑漆漆的班房内,一個班房待兩天。
沒有人知道班房内有什麼,隻是沈千塵每兩三天就來一次,每來一次的心情都尤為的好,半月後,沈千塵忘乎所以的放聲大笑,說什麼“成了成了”,連整座“煉獄”都能聽到。
之後沈千塵就不來了,手下們迫于其威嚴,不敢對其動武,隻是長時間的關着。
滴水未進的沈千業總是聽到奇怪的聲音,許是身子骨太弱,産生了一些幻覺。
昨兒有人溺水,直接喂了鲛鲨,今兒來了個十二三歲的,都叫他小朱,什麼都好奇,跟在老牛後頭做事,問老牛,被關着的人是誰,聽說已被關了三個月。
老牛省惕,讓他别多話,誰承想,沈千塵忽的來了。
沈千塵冷冷地看過來,扶了扶獠牙的面具,朝兩人揚了揚下巴,老牛連忙将小朱帶走。
沈千塵讓人把沈千業放下來,用力捏着其下颚,逼迫其看向自己。
沈千業的眼神尤為空蒙,沈千塵冷不丁地笑出了聲,聲氣很奇怪,就像蒙了面的皮鼓。
“阿爹是你殺的嗎?”
“是……”
“為何殺我阿爹?”
他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沈千塵,“他說敗風俗。”
“什麼風俗?”
“龍陽之好。”
沈千塵咧開一絲笑,拍着雙膝起身,頭微仰,目光居高臨下,“人是你殺的,别忘了,你就給我待在這裡,每日三省汝身吧!”
“去,把老牛給我叫過來!”
“是!”
待腳步聲淡去,沈千塵便聽到了身後這句,“兄長行事如此狠絕,不怕……不怕千業死去幻化厲鬼,找你索命嗎?”
沈千塵嗤笑一聲,“沈千塵已經死了,沈千業也将不複存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呵,東風……”
“已瘋未瘋……”沈千塵滿意地咧開嘴,似心願已遂。
一夜之間,煉獄之地便空無一人,聽不到一點人聲,聞不到一絲人氣。
不知又過去了幾日。
他試着安慰自己,定是此番折磨,讓其五感盡失,
他似乎很久沒有進食了,早該餓死了,他是否已來到了無邊地獄。
但為何地府如此空曠,沈千塵在半夢半醒間,似聽到了海底鲛鲨的呼吸聲,那麼近,似乎就伏在他身後。
呼吸聲又淡了下去。
“後來呢?”甯安生了興緻,不住地問。
“仙人恰逢其時,救了沈千業,仙人難得入海底深處,那日着實湊了巧,”封紫宸與甯安十指相扣,“而我則是因父母雙亡,隻得投奔舅舅,一路從仙鄉走至都城,沿途偶遇仙人罷了。”
“仙人略有感傷,說他救了一人,但卻無法阻止其送死,想來也是有些醉意,仙人便講了這個故事。”
“喝到盡興之處,我便舞了場劍,仙人連連喝彩,說我真是‘瘋瘋癫癫’,活似那天宮貶谪凡間的仙人。”
“仙人說别人是‘仙人’……”甯安不禁啞然失笑。
“我同仙人分别後不久,便聽得甯王受封,既是有個當官的舅舅,自然也清楚沈千業即為甯王雲熙。皇家血脈在塵世沉浮的故事,幾近被掩蓋。這庶人之名,也不再被提及。”
“你記憶恢複了?”
“還不全,卻是想起了不少。”
“啊!全峰道長……你你你……”甯安倏地語無倫次起來。
封紫宸牽起甯安的手覆至臉旁,“無礙,見完仙人後便找了處空房,讓他睡了,在下并非會取其性命。”
“畢竟叆叇村不是誰都可進。”封紫宸悠悠地笑了。
甯安蹙眉,“真的要去嗎?其實我們……”
已經有四塊了,前往甯王墓即大功告成,為何還定要繞一趟叆叇村?
“在下的記憶裡似還少一塊,所以非去不可。”
甯安還未開口,封紫宸便接着說道,“就當是陪我,好嗎?”
似乎想起了什麼,“方才……對不起,我着實慌惶,腦子裡空蕩蕩的,若是你真的回不來了……”
“若你隻是不願回……”
“我當如何自處?”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甯安的聲音如水晶般透明,封紫宸聽懂了,卻也不再追究了。
“啊……有些冷了,小安朝裡挪挪。”熟悉的語調再次響起,甯安輕咳一聲,撇過臉去,側身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