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紫宸！！

封紫宸緩緩落了回去，最終壓在了延壽的右臂上，精神委頓，神志越發恍惚，封紫宸不禁又嘔出一口血花，延壽托起封紫宸，頃刻消失了。

十幾人似砸在了一團空氣上，就像一場怪異的夢境，撒眸四顧之餘聽到魔尊的聲音由近及遠，“清理幹淨了！”

“是！”

丹楓谷。

秋風吹過，滿目的紅葉如雲霧般飄散。

延壽跪在他身旁，繼而取下面具。

周圍的水流從地底卷起，将他們包裹其中，延壽的頭發瞬間變白，發間的中段顯出藍紫色，一手壓在他的心口，右手念訣道，“蒼穹仙決，流水神音，天水朝霞，靈氣浩然，清流随指，‘聚’！”

手指點至傷口處，綠色的水流如千萬條絲般，開始細細地縫補。

“星君為何耗費仙力救他？”

刺骨般寒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既是不願活了，讓他死就是了。”

額心開始滲出密密的水珠，延壽紋絲不動，凝神屏息。

[龍淵！封紫宸死了，你也活不了！]

[不牢星君費心，不過是再找一個妖魔之軀，這點時間我龍淵等得起。]

[呵，是嗎？]

[莫要裝神弄鬼，你們這些上神皆是僞善之徒！]

[僞善？呵呵，本星君向來不屑，你等了千年，好不容易等到一個，竟然就這般舍了，真是大義，再下個千年，你怕不是早已碎成泥塵，再難拼湊！]

[你！]

[玄女已今非昔比，身處九重天，就憑你這點神識，怕不是連天門都上不去！]

[救我是帝君的意思嗎？]

[拯危扶困乃延壽之責。]

[你倒是……]

龍淵沉默了許久。

[看到他的右手了嗎？]

[沒了皮和血肉，不過是費些仙力，這有何難？]

龍淵冷不防地笑了，[魔族那八角潭裡的水會腐蝕血肉，但若取出靜置，則會形成天然玉石，晶瑩剔透，萬年不腐，玲珑玉佩寒光動，玉潔琢磨透骨涼，比星君攜帶的青玉冰晶佩更為上乘！]

延壽緩緩睜眼，右手一揮，水流全部散去。

将額前的發絲挪到一旁，為他細細揩去嘴角的血迹，卻無意迎上了他剛睜開的雙眼，清澈，明亮。

延壽撤去手指，佯裝無意來了句，“來魔界做什麼？”

封紫宸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溫聲道，“玲珑玉汲取天地之靈氣，自然為它而來。”

“下次，貧道不會再救你，好自為之！”一種莫名的憤懑從胸膈上朝上冒，延壽攥緊了拳頭，更難聽的話呼之欲出，卻終是打了個滾又滑了回去，他這是在做什麼？

是得知他與蘧天延曾經的親昵，兩人現今的糾纏不清？

是為人時的那些情愫，僅僅是帝君給的懲罰，讓延壽極為煩躁？

是将天下作為棋局，每個人都隻是他的一枚棋子，說到底，延壽也沒有什麼不同？

還是……

延壽費勁心力救他，他卻百般赴死的意志？

他方才并非真要取他性命，隻是警告他，莫再這般衡量生命的長短，也莫再試探延壽的底線，延壽自認擅于權衡，真到了那一步，為了蒼生，舍了他又何妨？

但延壽無法舍棄，一如往日。

龍淵倒是說得對，五年前，若不是救了他，還為他打下陰陽結，事情不會走到此番地步，隻是死了一凡人而已，他也不必受罰，皆大歡喜。

一念之差，即便心存善意，卻也是最壞的結果。

他雖認了責，心裡卻始終未認錯，隻是覺着同上神們的理念不同，所以費心費力地去證明他的決斷無誤，可封紫宸是個變量，他根本不想活。

理由也很簡單，如果有人在經曆萬般磨難後得知，他不過是妖魔之軀，他日必遭完整吞噬，神識将被碾碎。

他留戀這個世間，卻發現他似乎從未存在過。

若是延壽，他又會如何選擇？

似有什麼在觸碰着，延壽垂眸來看，封紫宸一手支起身子，另一隻手卻與他相握，他笑了，悠兒悠兒的，隻輕輕捏了捏，他的眸子裡有光，碎玉一般灑在他身上。

若是……

延壽一把拉回他要松開的左手，另一隻手箍起他的下颚便貼了上去。

世界靜默了般，延壽的這一吻，柔美而又熱烈，仿佛能穿越千年歲月，一瞬間，多少時光就像水一樣在這柔情蜜意裡千回百轉。

延壽終于認識到，他的那些不安與不悅，皆源于一人，無論為人，亦是神，想到這裡，禁不住淚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