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重的氛圍籠罩着整個太傅府,大門上的白色挽聯随風飄揚,府邸内,翠竹搖曳,蕭條肅穆。
府内衆人身着素衣,頭戴麻巾,臉上淨是悲痛。太傅夫人跪在堂前的蒲團上,手持香爐,不停地叩謝前來拜祭之人。她的眼眸深邃而哀傷,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涼。
宋太傅則在一旁默默地站着,眼神中充滿了悲傷和無奈。他手持手令,默默地接受着來人的慰問,心中卻是萬般沉重。
宋語嫣跪在宋夫人身旁,默默地捏起幾張冥紙,靠近火頭時,“嗞”的點燃,黑褐色的紙屑,在藍幽幽的火苗上,上下起舞。擡眸來看來人時,她的眼睛像不見底的深井,似有無盡的悲傷和秘密在其中流轉。
延壽與她對視颔首,還未走出兩步便被她叫住。
延壽輕歎一聲,無論是失憶失明的宋語嫣,還是逼迫他成為替罪羊的宋語嫣,亦或是這般站立眼前的宋語嫣。
沾淚的地方已有了印痕,似兩片幹柳葉。
分明未過多日,再見卻恍如隔世,已然很陌生了。
“大小姐,請節哀。”
“公子既來拜祭,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即使必須死,也該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
“公子何意?”宋語嫣瞥了一眼四周,疑惑道。
“宋大公子無端暴斃,敢問大小姐,兇手可找到了?”延壽反問,宋語嫣瞥了他一眼,道,“兇手自是找到了,兇器與傷口一緻,已就地伏法……”
“一把少了個口的長刀,是嗎?”宋語嫣一驚又一怔,延壽又道,“雖不合時宜,在下有事欲詢大小姐,望不吝賜教。”
她的臉愈發蒼白,此刻用一種陌生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延壽,眼睛雖還是潮潮的,但聲音卻格外冰冷,“今夜酉時四刻,我于此地靜候公子。”
延壽剛出太傅府,便看到一人在不遠處的樹下候着,延壽眯了眯眼,竟覺着這場景有些微妙。
同延壽的眼神對上時,他便汲汲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了過來。
延壽的表情有些異樣,沉聲問他何意。
“這凡人懷中之物,在下暗忖,當是送給星君的,便拿了過來。”
它如一枚流光溢彩的仙器,其質地晶瑩剔透,仿若凝結自雲霧之間,其邊緣圓潤如玉,柔光綽約。
延壽微蹙眉頭,掃了一眼那玉佩後,語氣極為淡漠地來了句,“扔了吧!”
“星君,這不是凡人從魔界的八角潭裡取出來的嘛,這般精緻,看來打磨了許久,扔掉着實可惜。”
“龍淵,若心願已了,你我就不必見了。”
延壽的語氣依舊淡淡的,說完這句話便揚長而去,龍淵将玉佩收回手心,扯出一絲笑來,詭異又幽深。
月下宮。
高聳的金柱與華麗的壁畫構成了宮内的壯麗景觀,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微風拂過的淡淡幽香,宛如迷霧般彌漫在空氣中。
聽說有人要找李娘子,吳若霓頓了頓,延壽覺察到了一絲異樣,溫聲道,“看來李娘子不太方便……”
“确是,李娘子有客,公子要麼等等,要麼改日再來。”
宮内雖然人多,但延壽還是注意到一個身影,是許久未見的石林(成王雲臨的人),正心焦意急地踏門而出,還未來得及多看一眼,身後溫柔的女聲響起,"此地乃月下宮,古今異域秘聞盡在其中,不知公子為何所求?"
一位身穿華服的女子緩步走至延壽面前,目光中透着一絲玄妙的智慧。
延壽微微一笑,“李娘子客氣了,在下不過問些舊事,幸請賜教。”
“公子,既是來了月下宮,自然得知道咱們這裡的規矩,天下哪有免費的買賣?”
“在下便開門見山,幾個月前,有四人來當幾幅畫,四人不識貨,但收到的當銀卻不少,李娘子可知此事,若是知情,那此事又值幾銀幾兩?”
李輕虹微怔,繼而莞爾一笑,“念公子是新主顧,我便給公子減個價,若想知道買主,一百兩,若還想知道買主身在何處,得一千兩。”
延壽略訝異,李輕虹佯裝無奈,“價格雖然貴,但公子也知道,咱們月下宮,哪有憑空而來的消息,人脈打點可都是需要銀子的。”
延壽将腰身的青玉冰晶佩摘了下來,笑了笑,“李娘子,可夠?”
李輕虹捏着玉佩的手一抖,“夠,自然是夠的,但公子,這可是青玉冰晶佩,據說仙山才會有出這般的青玉,換這消息,有些……”
盞茶時間,李娘子遞來一張紙,延壽低眉看了眼,手心的紙便如煙般散了。
竟是他嗎?
李輕虹坐在客室内仔細端詳着玉佩,總覺得哪裡奇怪,忽的聽到門外有動靜。
“宮主!”李輕虹連忙起身福禮,“宮主,屬下不知宮主回宮,有失遠迎。”
“方才那人問了什麼?又當了什麼?”
李輕虹完整說了一遍,然後将玉佩交了過去,“屬下覺着怪異,那當主顯然知道這物什價值,但咱們從不問物品來源,自是不敢多問。”
“先交于我吧!”
“是!”
叆叇山岚翳,缥缈隔紅塵。
延壽剛至叆叇村口,便瞧見石林已然遍體鱗傷,用劍勉強支撐着自己,蒙面的幾人已慢慢靠近。
牌坊處似懸着一人,垂着腦袋,不經意地晃動着。一旁的蒙面之人雙手環抱,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延壽靜默不言,他也便一動不動。
頃刻間,白色陰影飛過,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攔腰切斷,折扇重回那人手中,扇面竟還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