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漫長的冬季,城中被凍結成一片冰冷的世界,像一個渺無人迹的死地。
神農神血的生命之力通過矩木枝葉發散,翠綠的葉子散落在地上,給人一種四季如春的虛假錯覺。
烈山部人對飲食的需求已經是太過久遠之前的事,隻能在典籍中窺得一鱗半爪。
而他們久困城中,自然也不需要住和行,于是冬日裡祭司們的任務大多是分發一小塊五色石和必須的布料薪柴,讓族人勉強不被凍死。
等到熬過漫長的冬日,在那短短幾個月不是太過寒冷的時節,才能去養蠶缫絲,種植谷物和藥材。
因為無需飲食,所以谷物大多用來祭祀神農,餘下的糧食釀酒,在壽誕之日分于族民。
相比于谷物,藥材的種植反而更多一些,多數供給神殿用以治療和研究,隻有少數能分發族民自由使用。
烈山部畢竟是信奉神農的部落,在種植上總有些天賦在身上的,在光照充足但溫度不夠的情況下,熟練地用法術催生植物,令其快速成熟。
而被當年被帶上流月城的諸多上古植株還是在濁氣愈加濃重的環境下滅絕了十之八九,隻留下一個死氣沉沉的空殼,被人用法術固定在盛開的那一刻。
這種植物在下城區有許多,後來都成了瞳的實驗品,變得愈發奇怪,所以也沒有人想去那裡。
滄溟少年時偶爾喜歡在空無一人的下城區玩耍,但最先抱怨無趣的還是她。
沈曦早已經玩累了,小小一團靠在沈夜的肩膀上睡得正熟。她隻要是跟在沈夜身邊,就無所謂玩什麼,能看到神殿外面的景色對于她來說已經相當難得。
沈夜将她的衣服裹得緊了一些,避免小小的妹妹因為這次突然的出行而生病。
如果不是滄溟帶他出來玩,他應當仍是躲在神殿裡努力練習法術。
不過看他愉悅的表情,應當也是高興的。
“這裡已經荒廢百年,”滄溟環顧四周,“真是無趣,好不容易能出門一趟,都沒什麼有意思的地方。”
“流月城就這麼大,還能有什麼新奇有趣的地方。”沈夜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可我不想天天面對那些典籍,還不如出來玩呢。”
沈夜心有戚戚地點頭附和。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城區邊緣的台子上,一股凜冽的勁風吹來,幾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沈夜立刻給懷中的妹妹施了一個暖風術,自己卻抖個不停。
下一刻,一個更大的暖風術落在他身上,他側過頭,隻見應鐘詢問地看向他:“你歇一下,我可以來抱着小曦。”
“好吧,麻煩你了。”
沈夜将小小軟軟的妹妹遞到青年的懷中,沈曦對換了一個懷抱一無所知,手還下意識地攥住了應鐘垂在胸前的一縷頭發,睡得更香了。
“阿夜!”
沈夜回頭,看到滄溟正站在平台邊緣,擡着手的樣子好像下一刻就要跳下去。
“滄溟,你回來!”沈夜大驚失色地飛奔過去。
“阿夜你看!”滄溟指着結界之外,“那應該就是下界。”
沈夜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他往下略瞟了一眼,隐約可見白色的雲朵和蜿蜒起伏的山巒,這樣的景緻雖然單調無趣,但也隻有在最下層的區域才能一觀。
滄溟也覺得自己的站位有點危險,略微往後退了幾步。
她看着遠處似真似幻的景色,輕聲道:“據說下界氣候濕潤,草木繁盛,和流月城很不一樣。要是有朝一日能去下界就好了。”
“氣候濕潤,草木繁盛?看下面,也不像典籍描述的那樣……”
“你笨,流月城在北疆,地面上當然也很冷了,但是隻要能下界,總會有典籍裡提到的那些……”
……
應鐘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胳膊被頭枕着,因為久不過血有些難耐的刺痛和麻癢,他靠在椅背上,靜靜等待手臂恢複知覺,腦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剛才那個夢。
滄溟少時總愛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像那次幾個孩子跑到下城區的邊界,也是隻有她帶頭才能幹得出來。
後來他們幾個被聞訊而來的城主侍從和祭司護送回上層神殿區,都各自挨了罰。
雙手逐漸恢複知覺,他開始處理之前未完成的文書。打開一份新的木簡,原來是一份記載了近一個月居民區死亡族民的名單。
他确認過後,将這些名字按照年份造冊封存,或許沒什麼用,但這也是生滅廳的職責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