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失敗也不必憂心,對大祭司動手的是那幾位祭司,和您又有何關聯呢。”
兆欽料定應鐘不敢對他如何,假笑變成了真笑,贊賞地點頭:“那你考慮得如何了?我早就說,城主之位幹系重大,有能者居之。滄溟被困禁地,無法傳達政令,與其讓沈夜小子獨攬大權,還不如……”
他的得意霎那間變成駭然,躲過一道猛烈的殺招,不可置信道:“你竟敢對我動手!”
應鐘沉沉地笑了起來。
“有何不敢?”
沾過血迹的劍泛着近乎妖異的流光,應鐘拂過劍身,将之附上一層淺金色。
威力巨大的靈力爆發開來,應鐘絲毫沒有躲閃之意,信手放出小型偃甲,那球形小偃甲落地,遇到主人靈力增幅驟然爆發,連地面都好似被震得一顫。
兆欽眯着眼睛,法杖亮起極其炫目的光,那是城主一脈世代相傳的強大法術。應鐘極其熟練地躲過,法術與劍光平揮而出,雷電劈開層疊的靈力風暴。
一擊不中,兆欽變換口訣,強大的法術被使用出來,招招都是奪命的招數。
二人在寬敞的宮殿大廳内過了百十餘招,兆欽越打越恐懼。
恐懼于面前這家夥不到他零頭的年齡,懼怕于這家夥以傷換傷同歸于盡的打法,恐懼着他那至今仍然沒有力竭的法術,而自己竟已經力不從心。
應鐘這家夥……就是個瘋子!
他經脈劇痛,勉力躲開對面瘋狂的攻擊,将靈力壓縮到極緻,揮出數道風刃。
風刃角度刁鑽,應鐘躲過幾個,張開舜華之胄預備擋下最後幾個,卻沒想到其中一柄轉瞬割破靈力,然後去勢漸盡,在他胸前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應鐘餘光瞟過,發覺這是一柄材質稀有的真刀。
附在刀刃上的靈力被抵消大半,仍有一絲打在他身上,應鐘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
兆欽剛要松一口氣,隻見對面的煞神擡手,之前戰鬥中布置的小偃甲不知何時已結成法陣,将他牢牢困鎖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年輕人緩緩走近。
“這不可能,這是城主一脈秘藏陣法,你怎麼會……不,你是什麼時候布下的?”
應鐘絲毫沒有回答他的興緻,他舉起了劍。
“你不能無憑無據地殺我……是滄溟的意思?”兆欽開始語無倫次,“不過是城主手下的一條狗,我可是滄溟的親叔父,她怎麼敢……呃!”
應鐘漠然一笑。那柄流光溢彩的長劍穿透了他的心髒,帶起一蓬鮮血。
“你……”兆欽瞪大眼睛,怨毒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至死也沒想明白應鐘為何敢殺了自己。
應鐘盯着屍體化為飛揚的灰燼,低聲笑道:“你是滄溟城主的叔父,又不是滄溟城主……我為何要聽你的?”
他收起武器,飛快用法術将胸前血迹清除,又将衣服盡量打理平整。他有條不紊地做着這些,絲毫不在意他剛剛殺了城主一脈除了滄溟之外,最有可能繼承城主之位的人。
做完這些之後,他看向宮殿門前。門前站着一個人,那人對紛飛的灰燼視若無睹,隻是目光不錯地死死盯着他。
應鐘冷漠道:“你想為他報仇?”
那人的拳頭攥緊又松開,沉默了片刻,平靜地回答:“我父今日不幸病發,和天府祭司沒有關系。”
他低下頭,掩藏住眼中深深的忌憚和畏懼,往旁側讓了幾步。
應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向他這個同齡人,如今神殿裡沒有封号的普通祭司。
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一言不發地離開。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滄溟仍舊閉着眼睛,安靜得猶如一尊雕像。
應鐘走到她面前,半跪行禮,卻突然聽見女子的聲音從頭頂發出:“城内發生了何事?”
應鐘站起身來,将城中動亂一一講明:“兆欽意欲謀害城主,雖無真憑實據,但……已被我處死。”
他閉了閉眼,繼續道:“還請城主降罪。”
滄溟并未接他的話,而是說道:“原來,大祭司也過世了……”
“是。”
“新任大祭司是誰?是阿夜麼?”
“是。”
滄溟沉默片刻,複又将目光轉向他:“新任大祭司必得城主加封,你讓阿夜來吧……我一直醒着。”
應鐘忐忑半晌,卻未等來該有的懲戒,逐漸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他沒了一刻之前還喊打喊殺的瘋狂勁頭,不敢和滄溟對視,見她不說話,隻好低頭認輸般先開了口:“城主……滄溟,你不怪我擅作主張?”
好半晌,女子才幽幽歎了口氣。
“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是。”
應鐘停在禁地之前,目送沈夜消失在傳送陣中。不知他們單獨聊了些什麼,沈夜再次出現時,手中多了一卷散發着熟悉靈力印記的帛書。
接下來的典禮便平靜許多,沈夜毫無懸念地繼任大祭司,衆人俯首,莫敢不從。
從祭台到神殿的那一段路,熟悉而又陌生。沈夜徐徐而行,最後坐到書房裡唯一一張椅子上,緊繃的脊背洩露了他的疲憊,可他卻不敢真正休息。
他悶哼一聲,忍受着熟悉的滅頂疼痛,過度消耗神血之力,讓這波疼痛變得更加綿長且酷烈。
十幾年來神血沸騰數次,可沒有哪一次如今日這般難以忍受,灼熱的力量遊走于體内,将那血肉之軀寸寸融化,又重新組裝起一個叫做沈夜的軀殼。
綿長的疼痛持續了大半宿,沈夜在冬日的夜晚大汗淋漓,輾轉反側。
可就算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他竟然還是清醒着的。
疼痛漸消,沸騰的神血逐漸平息下去,沈夜脫力地躺在床上,緩了半晌才直起身子。
他身上這件衣服已被汗濕,黏在身上十分難受。沈夜脫掉層疊的裡衣,目光注視着身上屬于病症初期的紅色痕迹,突然諷刺一笑。
“父親啊父親……你機關算盡,能否料到今日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