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謝衣哥哥也很好,阿狸和小紅都很喜歡謝衣哥哥。隻是謝衣哥哥總是心事重重的,他有時候說的話我也聽不太懂……”
“你是謝衣哥哥的長輩,你知道謝衣哥哥都在想什麼嘛?”
“……我不知道。”
“那你可真沒用。”
“……”
應鐘沒說話,或許是無話可說。
隻是在這樣靜谧的夜裡,再躁動不安的心都會平靜下來,隻想什麼都不去做,抛開一切雜念,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感覺也不錯。
他吹響第一個音。
青灰色石埙飾以各種奇異紋路,施以法術時會被依次點亮,隻不過如今隻是單純地作為一個樂器而存在。
聲音十分低沉,不仔細聽,很容易把它當做山谷裡的寒風,隻是靜水湖這裡山水俱寂,這聲音便格外凸顯出來。
阿阮聽了片刻,神色有些恍惚。
很熟悉的曲調,她好像在哪裡聽過……隻是她記不清了。
恍惚間,她好像置身于一處雕梁畫棟的宴會場景:到處都是熟悉或陌生的身影,有輪廓陌生的衆神,有疼愛她的神農,還有……司幽。
自她從水底蘇醒,被謝衣帶出巫山,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得太久了。
久到……茫茫浮世,隻剩自己一人。神農蹤迹杳然,司幽也不知所蹤,而他們的身影,也好似隔了一層霧,從腦海中緩緩淡去。
就好像,那些不是屬于她的記憶。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阿阮突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好在這種感覺随着曲調的結束而消隐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剛才吹奏的那首《在水一方》。
不過不知是由于樂器不同,還是什麼别的原因,明明是同一首曲目,卻讓她莫名覺得難過。
于是,在結束時,她突然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也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
“你們人真的好奇怪……我明明都聽出來了,卻還不承認,這可能就是謝衣哥哥說的,‘死鴨子嘴硬’吧。”
“謝衣整天都教了你些什麼……”
待他回到客房,時間已經很晚。
見謝衣的工坊還亮着燈,應鐘敲了下門,聽到裡面的“請進”,方才推開。
謝衣正在偃甲房裡對着一隻略顯簡陋的木制小鳥比比劃劃。
見他進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當年的粗陋之作,難得還能再次相見……待我将之更換一些零件,這樣能飛得更加平穩一些。”
應鐘站在門前,看謝衣在操作台前手法娴熟地忙忙碌碌,眼中映着明滅不定的光。
“偃甲爐在你走後的兩年中建好,如今城内冬日已不像從前那般寒冷。”他突然開口,“我想你應當很在意此事。”
謝衣正在輸入靈力調試偃甲,聞言停了下來,低着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多謝……如此,我就放心了。”
煥然一新的偃甲鳥撲閃着木翅飛起來,徑直飛到應鐘的肩膀上立住,被應鐘握在手裡。
一起遞到面前的還有另一個偃甲。謝衣神色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多年時光賦予的平靜與灑脫。
“此物,我将它命名為‘蒼穹之冕’,裡面是我遊曆多年所攝錄的景色,你若有機會回流月城,就将它帶給小曦。”
應鐘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翻了翻裡面的内容,了然地挑了下眉。
“我拒絕。”他攤手,“你們師徒間的事麻煩得很,我可不敢擅專。待日後回城你親自送給小曦,豈不更好。”
謝衣苦笑:“你明知道……罷了。”
這一夜他們聊了許多,話題偏離流月城後,謝衣開始興緻勃勃地為他講述在下界多年的見聞。
“百草谷也有偃術流傳……神農神上曾長居百草谷,谷内有一黃桷樹,為神上親手種植,名為冠月木,可通靈示警。不過冠月木旁守衛森嚴,我不得一見……”
“天玄教也有偃女一脈流傳偃術……我一好友便是天玄教中人。”
應鐘聽着聽着,不禁感歎謝衣這二十多年生活之精彩,自己和他一比,果真相形見绌。
他也曾暗中調查過謝衣所說的這些門派,不過因為難以潛入,調查結果暫且流于表面。
“不過,或許有人察覺到我身具魔氣,打算跟蹤調查……我隻得遠遠遁去,隻和好友書信聯絡,已是許久未見。”
謝衣說到這裡,面上多少露出幾分遺憾。
“如今,昭明之事頗為緊要,卻是着急不得,我隻得略微擱置旁事,專心尋找古籍中疑似記載。”
“有何進展?”
“倒是有一點……”謝衣思考片刻,從架子上抽出一卷書,“捐毒先民乃上古時期一信奉神農的部族,于數千年前遷往西域。相傳捐毒王室手持神農賜予之神器,代代流傳。”
“我有些懷疑,這神器……會不會和昭明有所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