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
煩躁。
是夏日,吃冰西瓜,喝冰飲料,吹空調都無法消解的煩躁。
“真一,新耳釘很帥哦!”
“謝絕誇誇,疼得要死,絕對會發炎。”
使用現在會的那種反轉術式的話,新的血肉一不小心就會粘在耳飾上,反複撕扯更疼,現在隻能等待自然愈合——說到底還是真一太菜,還非得在大夏天打耳洞。
“所以冬天打會更好吧。”
“不哦,我是那種,想做的事一定要馬上做的人,畢竟有些事要是不早一些去做,以後可能就再也做不了。”
又頂着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出了不明覺厲的話,真一啊。
因為生意而搬走的再也找不到的美食店,因為時間一度已經絕版的手辦模型,幾乎風化的書籍,或許還有一經天災就會不再的風景。
甚至,像打耳骨釘這樣仿佛随時都可以的小事,也有可能在某次任務裡失去了耳廓再也戴不上。
若說悲觀,其實更多的是缺憾,這倒不是什麼悲觀的想法,于他這種從小就定下來咒術師為未來目标的人來說隻是事實。
“話說回來,灰原前輩妹妹也能看見的吧?那孩子會害怕咒靈嗎?”
“害怕的吧,真一怎麼突然這麼問。”
“剛才妹妹打電話過來,說她怕咒靈。”
“诶?真一有妹妹來着嗎?”灰原雄,露出了蠟筆小新一般的懵懂表情。
“有的,兩個。”
不是什麼需要否認的事實,隻是至今在想到那兩個孩子的時候,真一都會感到一些無措。
灰原給出的建議是,快回去吧,她們一定想你了。
今天的時間還早,回去一趟,再回高專也來得及。
『今天沒什麼胃口……沒有回去的理由。』
『本來就隻是因為想吃好吃的才讓她們入住的。』
雖然如此想着,但腳步還是誠實地向着某個方向移動。
“真一今天怎麼回來了,耳朵這是?”媽媽看到站在門口的真一,稍顯驚訝,畢竟每一次回來之前兒子都會先通知好晚飯想吃的内容。
“有冰塊和酒精嗎?得避免它發炎。”
“冰塊這就給您拿來,酒精且容我稍後出去采購。”
“有勞了……今天就不用替我準備晚飯了,沒什麼胃口。”
媽媽:我的天,飯桶今天居然沒胃口?
就這麼一直盯着他,直到敷上了冰塊,到玄關出門去買醫用酒精。
『别那麼看着我啊——』
在心裡抱怨着,趴在桌子上,被冰着耳朵忍不住嘶了一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回來了。
『就那種程度,需要祓除個什麼……不然我在這居民區是對着空氣打橡皮彈還是打拳啊!』
這麼想着,他『構築』出了兩把合适效果的掃帚,目光轉向了正在偷窺他的兩姊妹。
“你們兩個,和我出來。”
真一的做法是讓兩人掃大街,這種程度的詛咒,這個掃帚拍一拍就沒了,他認為簡單得很,不應該有什麼異議。
但是凡事都不能想得太簡單了。
“我又看不到怎麼打啊!阿尼甲你腦子壞了吧。”
“那些東西惡心死了啦,阿尼甲處理不就完了嗎,你是男人吧!”
“我是男人和我累得要死不想動沒有沖突,實在不行真依指揮真希指哪兒打哪兒一樣有效。”
“你是人渣嗎,我們才六歲。”
“不就打掃一下大街,是誰和我說路上咒靈太多很可怕的?不要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好歹是咒術世家的子女,見詛咒就跑可是會被笑死的——作為保險我跟着總沒問題了吧。”
說着自己也拿了一個普通掃帚,附上咒力,啪地一下打飛一個類似蟲子的不知名四級詛咒。
“當打蚊子就好了,覺得惡心就更要打掃,否則之後隻會越來越惡心。”
本來應該是很帥氣的動作,但真一的一隻手還扶着冰袋敷着自己滾燙的一邊耳朵——估計要等這邊養好了才會去打另一邊的耳洞。總之現在看着非常諧星。
“……男人就是靠不住,真依,給我指一下,很快就解決了。”
“好的,姐姐。”
目送着兩姊妹走出家門,真一站上牆頭,一路踩着别家屋頂的瓦,發出一陣脆響——兩孩子一路“掃”,半是縱劈,半是橫掃,在普通人眼裡,像是在掃地,也可以謊稱是孩童的玩樂。
遙望,輕歎,幾度移開目光,又必須追着她們走——不能讓她們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能讓她們碰上意外,不能讓她們陷于險境。
這樣的心思一旦産生,那就無法再作為毫不關心的陌生人了。
但這絕非是“愛”,感到無奈的同時,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在惡心。
隻是責任,隻是壓力,隻是認為應該做,所以才去做。
至少現在,真一不會考慮她們的未來。
連真一自己的未來路也隻是剛剛成型。
無有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