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死亡真的可以離我那麼近。

近到擡手就能夠觸摸，近到死神也要在我耳畔輕聲哼唱一首搖籃曲。

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一個漆黑狹小的箱子中，你明知道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很快就會缺氧而死，可是卻沒辦法把蓋子打開哪怕一點點縫隙。你明知道自己會死，卻沒辦法進行任何自救行為，連任人宰割的羔羊都算不上。

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有意要殺我，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機會，許願的準備或許連開始都來不及，隻是念頭産生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這幾天以來一直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和他玩什麼師徒遊戲，說到底他能把我的性命留到今天也不過就是為了從我身上找樂子而已，我根本沒有任何權力反抗。交流？朋友？很可笑，一切都是順着他的心意在進行，固有的齒輪始終都在既定軌道上轉動，我所感受到的那些……都不過是魔術師的騙局罷了。

因為這個人是西索，也不為别的。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長時間，因為恐懼、因為委屈、因為悲傷，也為自己感覺到悲哀。

一個一米九多的大男人看着我突然也慌了起來，或許是因為惹哭小孩的罪惡感，或許是因為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人，或許是因為害怕我從此一蹶不振失去利用價值。

那樣的殺意，我敢擔保，但凡再經曆一次，我的心智就會徹底崩潰，我甚至甯願直接死去也不想再回味那種恐懼的感覺。

西索有點手忙腳亂地蹲在我面前，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回頭求助身後的黑發少年：“怎麼辦啊小伊，我好像真的吓到她了~”

“自作孽不可活。”黑發少年用沒有波動的語氣說。

西索郁悶了。

周圍斷斷續續傳來一些聲音，交談聲、腳步聲、布料摩擦聲。雖然聽得到，可是大腦卻沒辦法很好地處理這些信号，意識也漸漸放空。模模糊糊間，我好像看到西索向我遞過來一個冰淇淋，可是視線越來越難以聚焦，大腦也一片混亂，沒辦法支配自己的動作，沒辦法接受信号，沒辦法聽清西索究竟在和我說什麼。

僅存的一點意識也開始流失，直到最後一點光都在瞳孔中散去，世界徹底變成了一片黑暗。

如果就這樣……

一隻大手突然毫無征兆地按上了我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乖，摸摸頭。”

逃走的意識被一瞬間拉了回來。

像溺水者終于獲救，我猛地一下睜開眼，視野内重新亮了起來，映入眸中的是一個黑發黑眼的白皙少年。

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直順的黑色短發靜靜垂在臉側，那雙黑洞洞的大眼睛，像是在白色的宣紙上倒下的濃稠黑墨，吞噬了周遭的光線。他的神色有些迷離，正蹲在我身前靜靜地看着我。

不知為何，明明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感情的家夥，在對視的時候卻完全感受不到恐懼，是因為對方對自己沒有殺意嗎？即使是看起來像機械一樣冷冰冰的容貌，可總覺得那雙眼的後面，有一種不易察覺的、異樣的溫柔。

我無意識地停下了哭泣，他繼續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替我擦了一下滿臉的淚痕。

“好，好，乖孩子。”他輕輕地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

西索在一旁愣愣看了許久，有些不可思議地說：“想不到你……意外的還挺擅長這些事的。”

“當然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三個孩子的哥哥。”

“是來自‘大哥’的溫柔啊~”西索話裡有話地說。

“然後呢，你說的能派上用場的能力究竟是什麼？”一邊做着安撫性的動作，那個少年一邊問西索，“這孩子是在完全沒有用纏護住自己的情況下才被你的殺氣吓成這樣的，她真的會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