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切斷雙手、滿身傷痕,被人用念釘在頭上紮了個大洞。血一直流,流到流不出為止,流到傷口變得幹涸,卻仍無計可施,那種感覺是不是就像迷失在了沒有盡頭的黑夜,看不到任何希望或光明,隻能絕望,隻能靜靜地等待死亡。在他落入伊路米手中的那一刻起,他應該就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吧。
黑夜……光。
我猛然回想起少年那雙死氣沉沉的、如同生鏽鐵片般漆黑的眼眸中,唯獨在他開口提到那位少女的時候時,也曾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光亮。像是在日光照耀下的黑色琥珀石上點綴着的一縷流蘇,但是也隻是刹那間的轉瞬即逝,之後就再次黯淡下來。他的眼神溫柔而空洞地看向地面,看向無盡虛無的方向。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對他來說,那應該是超越自己生命意義的光芒。
所以他才能做到即使在明知自己就要死去的情況下,依舊那麼溫柔地笑着對我說,很痛。
因為在他的眼中,映出的始終都是那個人的存在。或許于他而言,對方已經重要到隻要懷揣着對她的愛意,便能夠無所畏懼地坦然放棄自己的生命。
可,這樣的光,真的值得追逐嗎?
旁觀者總愛這般随意揣摩,世人皆是如此,我也不能免俗。但這其中真正的利弊權衡,實際上也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有資格下定論吧。
隻要是自己所願,哪怕地獄都能夠成為救贖。
我不是強者,沒有那麼堅定的信仰,我不夠聰明,也沒有吃苦耐勞的幹勁,流血了會害怕,受傷了就會哭,我隻是個性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不論在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我都沒有為了一個人笑着說痛的勇氣。
或許在這個強者雲集的世界,即使僥幸走後門進入高階玩家的隊伍,也隻能成為充當背景的路人甲乙丙丁。無聲出場,無聲落幕。
因為不論是身上的傷口,還是空落落的心髒……真的很痛苦。
在這段訓練期間,流的眼淚的血大約是成正比的,或許也是因為這個,我變得特别愛喝水。伊路米和西索還是很喜歡給我買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每天的三餐也很豐盛,或許是怕我吃不好沒法補充體力,耽誤了訓練的進度。
像刑罰一般的修行就這樣分秒不停地持續了整整一個多月,從一開始的痛哭崩潰,到逐漸的不得不适應,再到後來甚至開始習以為常。身體的反應能力好像确實提升了不少,痛覺方面卻也真的變得遲鈍了起來。原本光潔白嫩的少女肌膚已經布滿傷疤和血痂,偶爾站在鏡子前面觀察自己的時候,我會恍惚覺得自己透過鏡子在看的是另一個人。眼前的這個女孩不是我,不是林生桑,隻是與我共享記憶的另一個名叫生桑的人。
鏡子中的少女向我投以冷冰冰的視線,我突然發覺自己頭發好像長了很多。
有關念能力的掌握我也比一開始學熟練了不少,氣的各方面都有所增強。西索評價我是那種各方面發展都比較均衡、但是不論哪方面都不夠出類拔萃的類型。不過即使如此,如非遇到過于強大的對手,不然一般情況下保護自己也已經綽綽有餘了,況且我的長處本就不在這些地方,許願的念能力才是我的殺手锏。
伊路米偶爾也會離開幾天去做暗殺任務,後來我的實力提升一些之後,他索性就直接帶着我一起去,然後把一些比較簡單的委托目标交給我。但是我要做的不是幫伊路米殺了他們,隻不過是盡可能悄無聲息地靠近,然後在他們的腦袋後面插上伊路米的念針。如果被發現了,那就把對方打到不能動為止再在他腦袋後邊插上伊路米的念針。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五十步笑百步,可是……我還是不想殺人。
在沒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想直接殺人。
一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我也沒有想到,這樣日複一日神經緊繃的生活,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畫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