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拒絕一切,故勿從我等身邊奪取一分一毫。 ”
最後這句話幽幽回響在耳畔的時候,我從夢中驚醒過來,擡眼打量四周。布局整齊的綠色座椅排列在身邊,面前的桌子上擺着半盤已經冷掉的面。
我竟然在吃飯的時候睡着了?
剛剛的夢此刻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從記憶中逃出,隻依稀記得最後的那句話是在報導窟盧塔族屠殺事件的新聞裡看到的,想來就是兇手的留言,可是……這句話的意義又究竟是什麼呢?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我擡手看了一眼腕間的表,時間是下午五點十分。
窗外的日光明晃晃地照進室内,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上了飛艇了。
摸了一把衣服口袋,隔着布料也能感覺到裡面靜靜躺着一張長方形的卡片,這是我今天得到的獵人執照。
我把執照拿了出來,捏在兩個手指之間,又翻了個面,仔細注視着上面的印花,總覺得沒什麼實感。
随着發愣的空檔,前面的記憶也以碎片的形式開始一點一點重新浮現在腦海當中。
獵人考試結束後,緊接着迎來的是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宴會上我和其他三位考生交換了彼此的電話号碼,俠客說之後他就要回去繼續工作了,但是有時間會來看我;瓦格拉說自己準備繼續修行,經營家族的武道館;皮優則是立志成為古代文書獵人,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那個叫比絲姬的少女雖然說了考完試會來找我,可直到最後我上了飛艇她也沒有出現。倒是金在宴會進行的時候鬼鬼祟祟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後面有沒有興趣和他的團隊一起去探索遺迹,我拒絕了,理由是自己得回家照顧孩子。
金表示很遺憾,不過他尊重我的意志。
不過就算不用照顧酷拉皮卡,帶一個十歲的小孩去探索遺迹什麼的也很奇怪吧,這大叔不知道怎麼想的。
宴會剛結束,我就趁着獵人執照的便利買了最近的一班飛艇票,馬不停蹄地準備趕回家去。
事實上從最終考試開始喝下藥水那一刻起,我就總有種自己忘記了什麼東西的感覺。一開始隻是淡淡的違和,到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鮮明,這一整天的記憶都是像斷塊一樣零零散散地出現,總覺得中間缺了一環……
我深呼吸一口氣,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把餐盤送去回收的地方之後準備回房間好好休息一下。
說不定是因為這些天太累的緣故吧。
一頭栽進客房裡純白色的柔軟大床,趴卧在床上看着牆面落地鏡中倒映出的自己。電話經過短暫的忙音之後,輕輕地“嘟”了一聲,另一邊的酷拉皮卡接通了電話。
“下午好啊~”我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下午好,生桑,我剛想着要不要給你打電話呢。”
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孩童嗓音,語調平穩柔和,僅僅隻是聽着這樣的聲音都能讓人的内心安定下來。
我晃着腿,心情頗好地打趣說:“小鬼,今天在家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
“不要說得像不放心孩子自己在家的家長一樣啊,”他雖然嘴上不滿地抱怨,但還是關切地向我詢問到,“我想在照顧自己這方面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比你略勝一籌的,倒是你,今天怎麼樣?雖然這個問題每天都要問,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你一次——考試還順利嗎?今天好好吃飯了沒?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哦,”我搖了搖頭,“完全沒受傷呢,而且吃的也很好,睡得也不錯,你還不了解我嘛,我可是很有實力的~”
“可不要太自大輕敵了。”
“嘿嘿,”我笑着不做回應,刻意賣了個關子沒提自己今天回去的事,想給他一個驚喜,“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吧,再過兩天我就能回去了。”
“萬事小心,希望你一切順利。”
協會總會場離我居住的城市距離要比多雷港近上許多,飛艇經過一夜基本就能抵達目的地。我哼着歌挂斷電話,不禁聯想起陶淵明歸鄉時“乃瞻衡宇,載欣載奔”的激動心情。
雖然才離開家十天左右,可是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再吃一次家裡那個小鬼做的早餐了。
這種家中有人等候的感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帶給我的精神力量真的無法丈量。是因為有酷拉皮卡、有關心我的朋友在,我才能擁有這種來之不易的歸屬感。
曾經最恐懼的事物好像不知不覺已經離我遠去了,而我也更加堅定自己應該為守護身邊的人去不斷努力的念頭。
我不想失去酷拉皮卡,不想失去任何人。
“你還真是幸福呢~不論走到哪裡總能遇見願意照顧自己的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嗎?哈哈哈哈~開玩笑的。”
一陣不和諧的聲音突兀地闖進大腦,我驚恐地擡起頭。對着鏡子,我看到鏡中的自己正坐在床沿邊上,雙手抱胸,翹起二郎腿看向自己,臉上挂着一抹輕浮的笑容。
“不過在這種規則和秩序都相對寬松的世界裡,明明已經被卷入了不可回避的亂流之中,卻還是能像現在這樣無所事事地過着安逸生活,你還真是運氣好到讓人羨慕啊~”
額間滲出的冷汗從太陽穴滑落下去,我緩緩從床上爬起來,站在原地,繃緊了渾身的神經。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她語氣慢悠悠地說,交疊在一起的腿換了個位置,繼而緩緩開口到:“你為什麼本能地對我抱有敵意呢?明明目前為止我也沒做什麼能夠叫你判斷我的善惡的事吧。”
“就因為無法判斷。”我說,“所以你到底是誰?”
“你心裡不是也早已經有答案了嗎?我是藥水能力的衍生,是你在鏡中倒影的幻象。”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跳,在回憶當中搜索今天考試的畫面,确實沒有找到自己曾說出過自己藥水能力的記憶。
今天怪異的狀态導緻很多事情都隻記得大概,可是考試結束之後俠客他們竟然沒來問我的藥水效果是什麼?以俠客的性格來說,他怎麼可能不覺得好奇?不仔細回憶倒是還好,認真回憶起來卻愈發覺得細微之處漏洞百出。
……所以,為了弄清狀況,需要打電話和俠客确認一下嗎?
“按照你的說法,隻要我和别人說出藥水效果你就會消失對吧?”但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還是向眼前的人發問,想到這裡,我沉聲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