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大廳,紅色幕布後突然傳來了動人的歌聲,那聲音的抛物線如同一串流瀉而出的聽覺珍珠,穿透我所有感官,輕輕地在我心上叩擊。我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擠過向外的人群,如一尾逆行的魚向舞台走去。
“我想咱們可以去問問。”我說。
原本準備離開的人都被這歌聲吸引了,在原地駐足,回頭張望着。我穿過人群的空隙,爬上舞台,掀起沉重的紅絲絨幕布,矮身鑽了進去。
零星的幾個工作人員正在不起眼的角落中清理舞台,剛剛那個飾演麥克白夫人的女人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站在舞台右側,面向着暗紅色的厚重布簾,面向那片寂寥卻虛假的沉默。
那被不知趣暗幕隔絕的演奏着與聆聽者。
她雙手合十停在胸前,正專注地唱着歌。
我想問她演員在哪裡,可被這動人的歌喉吸引,我無法打斷她的演唱。我和酷拉皮卡都靜靜站在那裡聽着,沒有人講話或發出一點聲音,直到一曲結束,我才恍若隔世般清醒了過來。
“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歌聲。”我由衷地誇贊到。
少女戴着白色花朵編織成的頭環,聽到聲音,她張開眼,沖我們淺淺笑了笑。她披散着的、微微鬈曲的水藍色的長發在暗沉的、四面封閉舞台上微微發亮,像一束受困的月光。
“謝謝你。”她坦誠地說,“你們好,我叫莉茲。”
“我叫生桑,這邊是酷拉皮卡。”見她不吝啬于自我介紹,我便同樣爽快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是這邊的演員嗎?”
“嗯?”她看着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哦,我隻是恰巧走到了這個舞台而已。”她輕輕轉了個圈,柔軟的長裙像海中水母一樣在她腿邊飄舞,“我喜歡在舞台上歌唱,或是在任何地方歌唱。”
我餘光瞥到了演員從舞台上匆匆走過的身影,我立刻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那個膚色蒼白的女人不再如剛剛那樣渾身散發着麥克白夫人的戾氣,她有些迷茫地看着我,溫柔問:“怎麼了?”
“那個……我想問問,今天這場話劇的名字是叫做《麥克白夫人》嗎?”
“是。”她點了點頭說。
“那請問你知道這個劇本的作者是誰嗎?”見她那樣略顯呆滞的目光,不知為何讓我有種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的感覺,她與剛剛舞台上飽滿鮮活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我知道哦,這個劇本是我們老闆自己寫的。”她微微栽着身子,一副随時要倒地的模樣,“要我帶你去見他嗎?”
這一切進展得有點出乎我預料的順利,我愣了愣,轉過頭看酷拉皮卡,他向莉茲簡單解釋了幾句,然後就快步來到了我身邊。
“那就麻煩你了,這位女士。”我說。
她什麼多餘的反應也沒有,隻是半睜着那雙歐式大眼,寬而明顯的雙眼皮幾乎橫貫了整個上眼的部分。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舞台後面走去。
繞過一個曲折的走廊,在一間休息室裡,我們見到了這位女士口中的所謂老闆。他是一個目測三十出頭的男人,亂糟糟的紅棕色頭發在腦後紮成了一個小辮子,臉上是不知幾天沒打理過的、和頭發一樣紅棕色的邋遢胡茬。我們進去時,他正叼着一支煙卷坐在那裡看報紙,面前還擺着半杯已經涼了的咖啡。
“喔……梅琳達,你來了,怎麼不敲門?不過也是,你從來不記得敲門,進來吧。你身後這兩個小孩是……來找你要贍養費的私生子嗎?”
“不是的,威廉先生,這兩個孩子是來找你的。”那個女演員說。
“好吧……”他從報紙裡抽出視線,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和酷拉皮卡一番,“你們兩個……你們二位,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威廉?”我問,“該不會是威廉·莎士比亞吧?”
“原來我的名号這麼響亮?連小孩子都知道——”
“你、你是穿越來的?”我直接打斷他,直白的問到。
随着我的話音落下,那個大叔原本漫不經心半閉着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