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我們到了一處離城區更遠的地方。
應該是在郊野與城市的邊界處,遠遠地我就聞到了一陣彌漫在夜色凝滞空氣中的淡淡花香。然後風吹過去,空氣像浸水芙蓉一樣,開始緩緩地流動起來了。
我們沿着狹長的公路,一路走下去。公路的兩側沒有圍欄,也沒有明确的邊界,野草矮矮地傾着腰,被月色照亮。我們感受着這座邊陲之地的城市,然後我看到草地的彼方隐約出現一些模糊的影子。大黃興奮地先我們一步跑了過去。
我們踏上公路兩側無盡的原野,草葉與飛蟲搔/弄我的腳踝,還有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酷拉皮卡牽着我的手,向那片陰影走去,然後越靠近越清晰,我早已經從空氣暧昧的香味中猜測到那片土地上生長着如何與衆不同的植物。
是一片玫瑰花海。
獅子和月亮一起變成了光源。它的尾巴上有明亮卻柔和的火焰,正站在花海中央注視着我們。紅色的玫瑰花瓣随着一陣陣風的湧過在空中翻飛,花的枝幹上生長着尖尖的棘刺,危險又浪漫。
“我們每一個人都背負着罪孽前進,玫瑰卻是無罪的。”這樣說着,酷拉皮卡蹲下身,伸手輕輕撫摸面前的一朵花苞,“被我們的雙手所種植出來的花朵是無罪的,玫瑰隻是玫瑰,最純潔也最無辜。罪孽是我們自身攜帶的東西,不會遷移也不會影射……你離開之後,大約半年,我第一次跟着老闆來到這座城市。那時候,我看到天空的月亮,想到了你講給我的那個《小王子》的故事。”
“你會喜歡這座城市的,那時我在心中這樣想。于是,我開始在這片土地上種植玫瑰,可我意識到,不論種植多少,它們盛放之後仍然都會枯萎,花瓣像棉絮,膨脹卻始終無法填滿我内心的空隙。任何玫瑰都不可能與你相似。以至于有一段時間,我眩暈到想要遷怒它們,可當某天夜裡,我靜靜聆聽這片花田的聲音時,我意識到,它們是清白又無辜的,而我們……由那顆灼傷的心所誕生出的感情,也一定是無罪的。這種想法真的能讓人得到某種程度的解脫。”
“我意識到我愛你,這與我的意志或許毫不相幹,但愛是無罪的。”
我被他這番話背後深沉的含義弄得有些愣住了,我在想自己是否能夠完全領會到他想表達的東西。然而酷拉皮卡卻隻是溫和地沖我微笑,像是一種比你自己還要更了解你的笑容。我無意識地有些臉紅,想要躲閃他的視線。
“不過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原來你也會有這樣容易害羞的一面啊。”
“哈?……什麼叫‘沒想到我也會有這樣容易害羞的一面’,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心智正常的少女好嗎!”
“少女嗎……”聽到這個詞後,他托着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故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在我心裡一直都是。”
我們走進他親手種的花田,堅強的身體不會被尖刺刮傷,大黃撒了歡兒地在花叢裡到處亂蹦。我感受着他緊緊牽着我時手掌中心傳來的溫度,還有花瓣上的水露沾上衣襟的潮濕感。
“我曾以為我會被困在九月的每一個日落裡。在那個秋天,回憶像一團焰火,牽動着我所有與你相識的過往。但是好在,我現在才清楚的是,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時空便又開始恢複流轉。黃昏是黑天白夜的交界,一段迷幻的時光,令人心動的逢魔時刻,然後我們一起迎來夜晚,又在漫長的夜走向盡頭時迎來破曉黎明。世界正如山頂的流雲一樣,呈現出變幻無窮的光景——而我能感受到的時刻,隻有你在我身邊,是我這樣真真切切能夠觸摸到你的永恒時間裡。隻有在這短暫的永恒中,我才能清晰地對自己說,你确實停留在我的身邊了。”
“雖然也已經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但總覺得這種話不像會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隻是你太遲鈍了而已。”酷拉皮卡笑着聳了聳肩。
離開花田時,我騎在了大黃身上,乖順的獅子馱着我,緊緊跟在酷拉皮卡身邊。
他要回去見自己的老闆,并且要引薦我一起加入。
在我提出自己想要加入他所在的黑/幫組織這個計劃的時候,酷拉皮卡沒有反對。對他來說,這似乎也是一個再合适不過的選擇,因為這樣一來就能用最方便的方式時刻與我關注到彼此的行蹤。
在騎着獅子踏入諾斯拉家族所在别墅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無數道錯愕的視線同一時間齊刷刷地向我們投來。
酷拉皮卡面無表情地帶我走了進去,步伐堅定又冷靜。我從獅背上跳下來,控住不住好奇地四處打量了一番,直至進入别墅大門之前,我突然從門廊右側的羅馬柱後面,瞥到了一抹矮小但十分熟悉的影子,也在偷偷注視着我。
是旋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