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厭~人家這不是太想你了,有些興奮麼~”
“上次見我也沒見你這麼熱情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沒忍住打着寒戰吐槽,後退了好幾步。
“上次?”他輕輕挑了挑眉毛,眯着眼睛說,“我可是剛從伊路米那裡知道你複活的事,上次是什麼時候?而且說起來——生桑,你的眼睛和肋骨哪兒去了?”
我怔了怔。
“想不到你還挺敏銳的……竟然連肋骨都發現了。”
“接觸一下就能感覺到吧。你這麼瘦,抱住很容易就能發現左側少了一段了。”他攤了攤手說。
服務員端上來我們的午餐,西索坐在我對面優雅地用叉子卷起意面,伊路米則專注地坐在我左邊吃披薩。他蒼白有力的手指捏住披薩的卷邊,長長的黑發有些散了下來。
我有點心不在焉,見我發呆,伊路米轉過來看着我說:“怎麼?要嘗嘗嗎,披薩味道還不錯。”
“啊……不是。”我趕忙搖了搖頭,回答到,“沒什麼,隻是以前在夢裡,也夢見過你留長發的樣子。”
下午吃過飯,又叙了會兒舊,我才和他們兩人告别。臨走之前,我在他們面前許願,最後對他們說:“雖然我知道你們兩個人幾乎就是特立獨行的代名詞,但是未來……你們相信女生的第六感嗎?總之,不要因為太過偏執而威脅到自己的性命哦。”
這樣說着,我裝作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下次見啦。”
隻因我熟知了過去和未來,是何其幸運,又是何其不幸。
我許願回到了諾斯拉現在暫居的别墅,然後在自己的房間醒來。本想祈禱酷拉皮卡此刻不在這裡,能給我一點時間僞裝自己,但我早該知道這種事完全是我異想天開,他是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了我已經回來的蹤迹。在我睜開眼時,他就已經坐在床邊,靜默地守候着我了。
“酷拉皮卡……”我緩緩呼吸了一下,想要從床上坐起來,“我回來了。”
“你的眼睛……”不等我起來,他的手有些發顫,卻還是穩穩地覆上我的臉頰。他輕輕捧着我的臉,掌心傳來高于我體溫的溫度。他皺緊的眉頭像一把鎖,鎖住他的話語和情緒,讓它們不至于在此刻決堤。
“為什麼……?”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然後緩緩俯下身,把頭埋在我的臉側,用手臂圈住我,将我緊緊地摟着。
“為什麼?”他重複到,語氣悲傷到像被冰冷的海水淹沒那樣,酸澀,混着苦味的鹽粒。
太陽快要落山了,窗外是暗金色的夕陽,鋪進這個房間。溫涼的風帶着遠方的空氣,流淌進那扇敞開的小窗。他不再像孩童時期那般如此輕易落淚,我卻分明感受到了隻增不減的沉重,不可言說,于是先他一步被淚水濡濕了眼眶。
“這點犧牲,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我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腦的頭發,感受着順滑的金發流淌過我的指縫,那是多麼令人沉醉的色澤,早已化作點燃在我記憶裡永生不滅的火焰。
“很抱歉,是不是讓你回想起糟糕的事了。但是,失去左眼,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并非被人剝奪。所以你不要擔心,我不是受害者。”我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很輕快地對他說,“而且你知道我的能力的,等今後有空閑時間了,我就會許願把眼睛拿回來。”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我想保護你。”他聲音沉沉地說,“不論是誰造成的,不論是什麼傷害。”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笑起來。然後不知為何,我鬼使神差地拉開他的領帶和前兩排襯衫的扣子,對着他的頸窩咬了一口。
酷拉皮卡整個人一僵,他擡起頭,眼神少有地寫着迷離。
“忘記告訴你了我其實是吸血鬼的後裔來着。”我随口胡說到。
距離太近,我們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貼近他身體,能夠聞到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還有很熟悉的隻屬于他的氣味。過去我不曾留意過他纖薄身材上附着着緊實的肌肉,凸起的骨節粗大而結實,撫摸時手感很好。他的肩膀很寬,脊背上有一顆不起眼的痣,裡側的牙齒略微發尖,耳朵的軟骨很硬,喉結卻不太明顯。他的唇上常年有幹裂的紋路,現在卻是濡濕的,有些微微發紅。
空氣很粘稠,如同浸泡在巨大的玻璃蜜罐中,我們二人是裝在塑料袋裡的金魚,就在這樣一個搏動的、昏沉的亞熱帶黃昏(我願稱這裡清涼的冬季為亞熱帶氣候)。夕陽的日光透過窗簾上的回紋圖案,讓地面和床鋪生出了斑駁的圖騰。牆邊的鏡子映出我們的身影,映出他金色的頭發和我的黑發交纏在一起,如同交織的波西米亞織網。
“我愛你。”我說,“或許早已如此。”
這份愛,太過沉重,超越了單純的愛情或親情,變成我的堡壘和枷鎖。
隻是我心知肚明,我從未想過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