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還不錯吧？”薩頓問道。

機械之心号頂層有面積很大的恒溫玻璃花房，上方的防護隔闆已經打開，可惜今天是陰天，沒有陽光。

布蘭登點頭表示同意。

花房的布局比較随意，平時由機器人負責打理。花畦中種着各色鮮花，有藍繡球、綠色洋桔梗、紫色小蒼蘭，白色的郁金香、洋牡丹和乒乓菊，還有大片紅玫瑰和風信子。

風信子數量最多，有藍、粉、白、紫、鵝黃五種顔色，其次是紅玫瑰，其他花卉多為冷色調，整個花房的顔色偏淡偏冷。

“這些花是您挑選的？”他問。

“我和羅伊斯一起挑的。”薩頓答道，“這些品種符合薇利亞的喜好，我大概知道她喜歡什麼。不過，她或許連這裡的花都認不全。”

布蘭登沒出聲。

薩頓：“你喜歡什麼花？”

“玫瑰。”

“其實我挺喜歡染色玫瑰的。”薩頓道，“但艾斯特總說我品位不佳。”

布蘭登有點好奇，他跟艾斯特·沃茨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系。但他也不能直接開口問，最終，他道：“我也喜歡染色玫瑰。”

“真的嗎？”薩頓從玫瑰花畦前轉頭看他，“對了，你對我不需要用敬稱哦。”

“這我做不到。”布蘭登說。

薩頓看上去有些頭痛，但沒再堅持。過了一會兒，他道：“你今天是不是有點心神不甯的？”

“我隻是在想薇利亞去哪兒了。”

今晨他被羅伊斯邀請到機械之心号上用早餐，早餐豐盛而美味，之後他就來了花房，自始至終沒見到薇利亞。

“她一大早就去貝加爾湖西岸了。”薩頓眨眨眼：“離這兒可能有點遠。”

——

貝加爾湖西岸。

薇利亞和奧蘇來到湖灘，身後不遠處是茂密的針葉林。以前來這裡時是深秋，站在此處還能看清東方的景色。如今已經是冬天了，這個位置靠近河口，湖面并未完全凍結，霧氣很大，幾十米外的景物都消失在茫茫白霧中。

薇利亞将帶來的威士忌灑在岸邊，找了塊相對平整的石頭坐下。

“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就隻有我們兩個。”她說，“到最後也隻剩下你和我了。”

奧蘇站在她身後，聞言側頭看了看她。

“如果連你也不在，我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人了。”

他神色複雜，并不出聲。

薇利亞半天沒等到回應，不得不回頭看他。半晌，她道：“你的表情是不是比以前更豐富了？現在連我都看不出你在想什麼。”

或許還是十幾年前的奧蘇比較好懂。

奧蘇：“我也在不斷學習。”

“所以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在想，”他頓了頓，“我會一直陪着你，不會讓你變成一個人的。”

“但我恐怕不能一直陪着你。”薇利亞道。

奧蘇：“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的壽命會比我長很多。”

他沉默良久，似乎是不大高興。

薇利亞轉頭對着湖水，并不安慰他。霧越來越大了，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乳白色。

“薇利亞，”奧蘇說道，“我對三大法則的理解還算透徹，對‘第零法則’也有一定了解。”

她點點頭。

“但我終究不是為人類整體而生的機器人。我是為你而生的機器人。”他道：“除非你另有囑托，否則，我會在你離開之後不久選擇停擺。”

“我不會有什麼囑托的。”薇利亞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這個世界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心智機器人，該做的事總會有人去做。你隻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她擡頭瞅瞅他：“我這麼說你放心了嗎？”

奧蘇看她片刻，點點頭。大概半分鐘後，他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為什麼？”

“坐在這裡容易感冒。我想我應該盡力延長你的壽命。”

“我才坐了不到五分鐘。”薇利亞有點笑不出來：“機器人也會鑽牛角尖嗎？”

不過，來這裡之前他們還在别處消磨了一會兒，時間确實不早了。遠處有汽車引擎聲傳來，薇利亞好奇地轉頭，基地另一輛越野車從霧氣中現身，停在不遠處。布蘭登下了車。開車的是薩頓的保镖，薩頓身邊的人類保镖極少，薇利亞都認得。

布蘭登走近一些，看到她身旁放着空了的威士忌酒瓶，不禁一愣，半晌才道：“我沒打擾到你吧？”

“當然沒有。”

他轉身面向湖水，“這裡……霧好大。”

“很漂亮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