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僞裝成了那個彈鋼琴的女天使。無論他的易容術多麼高超,甚至改變了身材,但一呼一吸間的阿芙蓉膏的氣息還是出賣了他。
他古靈精怪地擋酒,邀舞,呢喃着暧昧不明的話語,最後留下一句如同告别般的,相見不如懷念。
他古怪的行為讓我有了期許,或許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是愛我的,隻是有苦衷。
手輕輕撫過這行字,不由感歎黑羽快鬥你真的不虛此行。
我會把你昨日的每一個姿态都烙印在腦海中。無論是你獵獵飛舞的披風、反射光芒的單片眼鏡、兇狠如暗器的玫瑰,或是僞裝後的,彈鋼琴的清瘦背影,擋酒時的倔強,跳舞時的調皮……
憑靠短暫的回憶就可以很快樂。
因為我知道,我會在很長一段時光裡無法與你再相見。
衣袋中還有他昨日插入酒杯的玫瑰,我将它插在床頭的花瓶裡,兩支玫瑰争相怒放,美得攝人心魄。
将手中的紙箋對折,投入到櫃子的深處,與那枚戒指收在一塊兒。
宿醉清醒的那一刻起,我開始了像永動機一樣的生活。父親在書塔裡埋頭編寫曆史書,而我對政務隻是一知半解。每日不僅要處理大大小小的政務,還被蘭和哀逼着看以往父母處理的案例,壓力排山倒海轟然而至,累到快吐卻無比充實。
服部此時發揮出巨大作用,他引導我分析曆史上大大小小的戰役,說他擅長用兵真的不是浪得虛名。有他的協助,我着實輕松不少。
赤井作為魔法祭司,對我的法力有着極高的要求,我每日除了泡書以外,也不敢怠慢魔法練習。恰逢服部擅長風魔法,風助火,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是在圖書館還是在魔法練習場,我們都形影不離。
朝夕相處間,我與他成為了好朋友。
因為快鬥出席了宴會,減免關稅的條款通過,光暗兩界的關系趨于緩和,雖然文化與觀念的隔閡無法跨越,但商業來往變得頻繁,明珠港的經濟效益直線上升。那些平日愛在會議上把我彈劾得體無完膚的權貴們也終于口下留情,可我卻依然隻能步步為營,畢竟坐在會議桌邊的人,一半人期望我做出成績,一半人期望我跌到谷底。
心裡卻依然有幾個大石頭無法放下。比如千影的死。
暗之大陸的民衆們都幾乎被快鬥洗腦,對他愛戴得死去活來,千影死亡的真相也慢慢被時間模糊。我甚至開始懷疑盜一一早就找到了兇手。否則按他的個性,現在會安心地把一切交給快鬥,自己過上了隐居的安逸生活?
還有快鬥捉摸不透的行事風格也讓人着實頭痛。暗之大陸的經濟剛剛複蘇,他便斥巨資重修了魔法學校和精靈道館。據說魔法密林已經今非昔比,繁榮程度不輸童話村。媒體對他盛譽有加,認為在他的帶領下,暗之大陸終究會超過光之大陸,成為兩界經濟與文化的中心。
我不置可否,他的确有這樣的能力,但我看到這樣的報道還是火冒三丈。
我一樣野心勃勃,不會輕易讓他得逞。
服部見我一臉的不服氣,提議我到魔法密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的發達。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勇氣去。打從上次鬥鬥誤打誤撞把我甩到魔法密林,我就再也不敢踏入那個地方一步。
畢竟處處是回憶。
于是他自己去了。回來的時候不僅帶回了魔法密林的照片。魔法密林的确比之前發達了不少,道路開闊,商鋪林立,一片欣欣向榮。
一時心中百感交集,我把照片收起,不忘向服部道謝。
他的手臂搭上我的肩,笑道:“你開心就好。”
我不着痕迹地掙脫他,并不想我們之間摻雜其他的紛紛擾擾。
縱使我再遲鈍,我也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感情逐漸變得微妙。可我卻不能給出同樣的回應。
我沾染上一個奇怪的癖好,做剪報。
每日,光暗兩界所有報社的報紙,無論是主流報還是小道報,我都命人替我全盤收集,然後把關于快鬥的報道細心地剪下,貼在剪報本中。三五年過去,剪報本越來越厚,我對他的思念也越來越沉重。
我試過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但這需要耗費我大量的心力,最後收效甚微。我隻能不甘心的認命,任憑思念沸騰,憑着本能去收集關于他的點滴,了解他的近況。
神奇的是,每當我幾乎被壓力擊垮時,翻閱剪報本,就會讓我獲得無窮的力量。
或許是因為他是我命中的宿敵,我必須振作起來,為了有朝一日能把他擊垮。又或許是因為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真正的軟肋。除了關于他的事,其他的一切對于我來說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剪報本成為我最大的秘密。
所以,服部無心撞破這個秘密的時候,我着實尴尬萬分。
那日服部來找我去圖書館,我正在廚房煮咖啡,讓他到我書房等候。我卻大意萬分地忘記把剪報本收起。于是,他知道了剪報本的存在。我跟他在書房面面相觊,氣氛尴尬。
按他的性格,我本以為他一定會嘲笑我,但他報以沉默。
良久,他才開口說:“我以為過了好些年,你總會留意到身邊真正對你好的人,可我沒有預料到你從來就沒打算把他忘記。”
我越發覺得尴尬,畢竟我從未向他提起過我和快鬥的過去,可他卻不知從何得知。也就是說,我對快鬥的感情早已不是秘密。
他問我,如今還對不可能的人念念不忘,難道不覺得辛苦?
我并未回答他,隻是将剪報本收了起來。
當初的感情有多深刻,剝離的時候就有多慘烈。我經受不起。
服部說:“可是我一直在等你把他忘記啊。”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亂了陣腳,從這一刻開始他與我的友情變得複雜,甚至成了負荷。
他的眼神微微黯淡,我從未看過一直以來飛揚跋扈的他眼裡露出如此失落的神色。
我别過頭,不忍再看他的雙眼。心中決計長痛不如短痛。深吸一口氣,冷冷地說:“你不用等了,我們不可能的。”
心裡其實有些懼怕他的反應,我以為他會喋喋不休地激烈質問,可是他并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望着我。
直到他眼裡閃過一絲水光,才用顫抖的聲音留下一句抱歉,随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