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爺聽了蕭喜絮絮叨叨了一陣,後又連給蕭喜賠了個不是,拉着那不懂事的小夥計給大夥道歉。蕭喜瞧着小夥計那般,心想自己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想想也就罷了。
“所以......詹老爺這是肯讓我來助客棧驅鬼一臂之力了?”蕭喜露出毫不遮掩的喜悅之色。
“自然是來者不拒。”
詹遠拱手道,頗是客氣。但在大大咧咧的蕭喜放松之餘,那詹遠眯着的笑眼卻慢慢露出一絲精光,将蕭喜上下打量了個夠,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芍七見蕭喜這般谄媚,也是沒好氣地“啧”了一聲,一邊說話還一邊将朗月忘裡邊攬,生怕自家公子被這人的濁氣玷污了似的。
蕭喜見此,看芍七這人縱使長得有幾分姿色,不過也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
因而蕭喜也對此人毫無好感,又在心中忿忿不滿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此人這般狂妄,自家主子也見不得有什麼出息。都聽聞市井上多有愛好裝神弄鬼的道士擺弄風姿,我看瞧着便是如此,有什麼好看的,老子又不稀罕......”
“諸位先同我來,二狗去引路。”
詹老爺先開了口,随後又招呼上了二狗。
“哎?!”二狗有些震驚。
久久不開口說話的那位公子當下卻忽然冷冷抛出一句:“為何詹掌櫃不親自帶路?按理說,詹掌櫃應比夥計更加了解才是。”
這公子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讓衆人的眼神都齊刷刷地指向了他。
蕭喜亦不例外,她剛想探頭去看,卻被芍七警告的眼神攔下。
“切,不看呗不看......又不是個閨中女子,出個門居然還有怕被人瞧的道理......”蕭喜在心中為自己打抱不平着。
小夥計見那叫他萬分崇拜的道長開了口,這才趕忙替自家掌櫃解釋:“這位道長有所不知,我家掌櫃的不如人家膽大如鬥......呃......渾身是膽、膽識超群......”
不就是膽子小嗎,看來這小夥計也做得不容易啊,說個話都得挑好聽的說。
“打住打住,挑重點說,”蕭喜忙不疊地止住。
“哎呀,我家老爺尋日裡最怕血腥暴力的事情,如今這宅子裡出了人命,我家老爺前些日子都不肯來的,隻好叫我來瞧瞧。現在那間客房在上頭,我家老爺那裡肯上前開路!我家掌櫃信佛,聽聞要旁人在前開路引導的話,後面的人就能少受邪祟的幹擾,故不敢親自引導諸位。”
“說的正是如此,”言罷,那詹老爺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塊絲帕,連連擦着汗。
“那既然如此,詹老爺這般害怕,今日怎敢來此?”蕭喜漫不經心地問。
“剛剛客棧裡動靜鬧得大,旁人以為出了什麼事就告訴了我,我想二狗還在客棧,就趕忙來看看。誰知遇上了諸位呢?”詹老爺還是一如既往地客氣。
和藹的笑眼讓人完全立不起敵意,蕭喜的顧慮也隻好就此罷休。
蕭喜先跟着二狗上了樓,朗月走得有些慢,芍七走在他前頭,他一邊走還一邊叫“公子快跟上。”
朗月走着走着回頭朝下望了望,他微皺了皺眉,冷薄的眸光朝詹老爺身上淡淡掃了一番。在感覺到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時,朗月這才舒緩了些神色,露出了淡淡含蓄矜持的笑意:“掌櫃不随我們上來嗎?”
高雅的少年此時明明居于木梯之上,卻總給人感覺此人身處在茫茫仙霧裡的青雲之巅,他好似總在居高臨下。
少年的神情淡然自若,淺笑一番卻也能攜來銳利的寒意,總叫人捉摸不透。他的笑很像冬日裡傲然挺胸的青竹,寒風暴雪裡依舊展露鋒芒。
“自然會上來,公子不必擔心。”
詹老爺還是像剛剛見到的那番,笑意和煦,叫人難以不親近。
他好像并沒有察覺到來自于朗月身上的那抹捉摸不透的寒意。不過,他也未有任何要遮掩什麼的意思,總讓人覺得這本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櫃台掌櫃,也隻是個凡人,朗月那股争鋒相對的寒意好像隻是多此一舉。
其實除了朗月對掌櫃心存疑慮外,蕭喜對這話少得要死的少年“道長”也是如此。
蕭喜見二狗正在一個木箱裡搗騰鑰匙,趁此時就回首去看,剛巧看到芍七同朗月在說些什麼悄悄話。朗月是低着頭的,因而蕭喜也隻好看到對方用青玉簪子半束着發髻的頭頂。
除去束發,那公子還有部分青絲便順其自然地披散于肩上和腰後。
看着年紀好像也不大。
剛剛蕭喜之顧着同二狗争辯,也隻注意到這話少的公子的個子很高,隻以為年紀會同那黑衣桀骜的公子一般大。
如今正臉相看,好像并不然了......但......雖然蕭喜也不是很想去承認,可人家确實生得很不凡。
“小公子,怎麼了?”芍七壓下聲線。
“無礙,大抵是我多疑了。”
言罷,朗月便重新擡起頭,眼神剛好對上了不遠處的蕭喜。蕭喜也沒想到這時候人家會忽然回神,現在這下真不知道是尴尬......還是......驚訝了。
好漂亮的眸子......
奇怪,總感覺似曾相識......
大抵是糊塗了!蕭喜趕緊讓自己回神。
不過,這人生得可俊俏了。
他同身旁的不羁男子截然不同,這人全身上下一股冷靜的氣息,眉眼裡也全然如此。
他的身姿又卓越,氣質冷傲英氣間居然還能流露出一股子溫潤,簡直就像是貴族人家才有的寶玉,這寶玉還能反射出皎潔的月光。蕭喜自第一眼看到朗月,便是這樣想的,她實在很難不把對方同冷玉聯系到一起。
蕭喜自知平日裡從來都是走馬觀花地過日子,看待事物也是點道為止,更别提能有什麼人叫她印象深刻了。
這人生得好看,卻不是千篇一律的好看,幹淨地亮眼。
我要是長這樣就好了......蕭喜早就忘了自己還在盯着人家看,隻是自顧自地酸溜溜道。
“咦~”芍七拽了拽朗月的衣袖,語氣有些嫌惡。
許是剛剛朗月才經曆了一場“袖子的厮殺”,他現在對于旁人拽袖子的事情萬分敏感。他當即不客氣地甩開了芍七擰巴的手,同時在心裡将蕭喜的形象又抹黑了幾分。
芍七癟了癟嘴,心道朗月不愧是門裡大名鼎鼎的不好惹,脾氣這般不好,傳聞果真是不假。
“公子你有沒有看到那人看你的眼神?”
“......”
“我覺得公子你要小心為上,他剛剛瞧你那眼神,我看比姑娘挑夫君的還要熱切。他......八成是個斷袖!”
……
還不知已被貼上标簽的蕭喜已經陷入摸不着頭的思慮中。
“這詹老爺有點奇怪啊......”蕭喜不知為何,腦海裡逐漸浮現了這樣的想法。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想,隻是覺得是直覺所引,但剛剛同這老爺說話的時候,卻沒有那樣的感覺。
那老爺正如同他所說的那樣需要旁人為他開路,所以落在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