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期,學校進行了文理分科。
被物理鞭笞地體無完膚的我,最後狠下心來選了文科。
拿到分班表的那瞬間,我欣喜若狂,因為我進了C類,意味着我已經是尖子班的人了!
我走進教室裡,發現大家正在掃地,就去洗了拖把加入清潔大軍。
我和瞿之寒的班級隔了一個班。與瞿之寒擦肩而過時,我下意識捏緊了衣角,拖把的水和洗潔精泡泡拽過地面,差點打滑。穩了呼吸,又繼續朝前回到教室。
能與他并肩的感覺令我沉浸在喜悅中難以自拔,一整個晚自習,我都無法靜下心來幹點什麼。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這個四四方方的圍城校園時,我清楚地意識到,生活在以一種不同的方式發生着改變。
我與他高一下期的接觸并不算多,僅僅是遠遠在走廊上望他一眼或者繞道去他班級旁邊廁所的程度。
但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唐曼、杜子規、我、格桑、瞿之寒分别分布在五個尖子班裡。
大課間時,他經常會跑到二班去找杜子規玩,又或者趴在陽台上,跟班上一群女生嬉笑打鬧。
他與杜子規在初中時的關系堪稱形影不離的好基友,這讓我一度以為,他喜歡的是男孩子。但這個結論最終在格桑的出現後,變得不攻自破。
高二上期,偶然一次周六下午放學時,他倚靠在我班級門口的柱子上,偌大的書包搭在他的肩上,總是将他的肩膀搭的彎彎的。手裡那把捂熱的奶糖,是中午就想買來希冀着能與他有一場偶遇的道具。手裡的筆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我的心跳加快了些,都能感覺到思緒完全不在作業上而是飄到走廊上了。
我最終走了出去,以找一班的唐曼一起放學為由,從她班上回來時,以一個極其拙劣的借口,将奶糖放在他的手裡。
他的手掌攤在我的手心前,還專門壓低了姿态,讓我放的更穩妥些。可我還是由于緊張,一顆奶糖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彎腰撿起來又重新拿了一顆放他手裡。那一瞬間,天旋地轉,我無法得知他臉上的表情會多麼地戲谑,也不想知道。我倉惶地逃離這個地方,回到座位上,再向走廊望去時,隻能看見他和杜子規相伴離開的背影。
也是從高二開始,這個男孩的出現,才開始在我的眼前變得頻繁起來。
起因是借書。
借各種各樣的書,從不同女生手裡借各種各樣的書。
當時并列幾個文科尖子班都是挨在一起的,而我的班級裡也有他高一上期未分科時的同學。最初他是向杜子規借書,後來那家夥的書質量也不咋樣,于是他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标。
沒錯,就是我。
某次早上的數學課,他跑來找我借書。我心裡其實抑制不住的小鹿亂撞,為了等這一天,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将翻頁的卷角折平,把書鎮平整些,又自作多情地畫了一個卡通圖案上去,讓它看起來顯得可愛些。
我至今印象深刻,那個卡通圖案是我自己設計的。像梨子一樣上尖下圓的腦袋,正好可以突出娃娃兩側臉頰的可愛嬰兒肥。一個是有辮子的女孩,給她打上了腮紅;一個是雞窩頭的男孩,上數學課時正在打瞌睡。旁邊的女孩提醒着男孩不要打瞌睡,還畫了個紅色的叉叉。
我壓着嘴角的笑意,将書遞給他。
那時,我到底是希望他看到,還是不希望他看到呢?
我沒有想這麼多。
大課間時,他來找我還書。書本上捏着一顆草莓味薄荷糖,不知道是哪個女孩分給他拿來打發我的。不過我就當這是他禮尚往來的一種方式了。
“這次周末是中秋節了,楊行舟他們打算回初中看老師,來問問你,要一路不?”
“可以啊。”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書,将糖塞進衣服包裡,回到了座位上。
這次星期六下午放學,楊行舟他們就一起在三樓的樓道口等着我們女生,人太多了,以至于我都記不清還有哪些人,隻記得格桑也是一起的。不過她和她的初中好朋友走在一起,而且盡量避開瞿之寒。
我的母校這次在階梯教室舉辦了中秋聯歡晚會,看見我最尊敬的最喜愛的班主任塗着紅紅的臉蛋,穿着東北大花襖在上面扭秧歌,我覺得特别可愛又搞笑,于是忍不住跑到前排錄了像。
我看了眼手機,已經快要六點半了。當時我報了個英語補習班,是唐曼推薦的老師,她覺得教的挺不錯的,于是慫恿着我一起去。我英語向來不是很好,就同意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去上課的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了瞿之寒,他坐在角落裡,身邊是幾個他們班的女同學,我已經比較眼熟的。
“六點半了,補習七點開始,走嗎?”我問他。
他淡然地點點頭,我們步行過一段上坡路,後來決定不走大路,反而走進了一條小巷裡。
“你認得路嗎?我沒走過這裡,别帶錯路了。”我擔憂地看着他,生怕自己去遲了沒有位置。本來那個老師的課程就很火爆,偏偏那個教室又小,每次擠的前胸貼後背的,都得提前把廁所上好,不然出來一次一排的人都得起身。
“放心,我沒搬家之前住在這附近,以前我媽經常帶我走這裡。”
昏黃的街燈照在停車位黑色小轎車的擋風玻璃上,反射出的刺眼光芒讓我下意識往他的方向看去。
他的卷發是天生的,帶着一絲慵懶倦意的卷,卻不是卷的過分張狂以至于都不好梳開的那種。我的嘴角莫名扯出了點笑意,看着燈光灑在他頭發上染成了黃色,就像眼前多了隻毛茸茸的可愛松獅似的。
“麗哥?”
“嗯?怎麼了?”
“上次他的課,說要聽寫沒?”
“呀!好像說了,但我忘了!”咋辦咋辦?!要不要現在拿出來邊走邊看?
說罷,我拿出了英語筆記本,上面A4紙大小滿滿當當記了一整頁,光是看見黑魆魆的一整團就足夠讓人窒息。
“不是,你真要看啊,我覺得吧,他不會認真改的。”
“……”我倒是希望這樣,可我不想打沒有準備的仗,不然我心慌。
他拉着我的衣袖把我拽過來了一點,語氣平淡:“過來點,别踩臭水溝裡了。”
我的目光在書頁上逡巡徘徊,最後落在‘crane’這個單詞上,突發奇想:“我考考你?”
“嗯。”
“crane是什麼意思?”
“鶴。”
“你是不是提前就記了?!”我眼神犀利地看着他,這個小人背叛組織!
“對啊。”
對啊?……
原來這不是詢問,這是好意提醒,隻有我一個人才是什麼都沒幹的行動小矮人。
我不服,又考了好幾個,他全都拼出來了還記得意思。
行吧,我放棄了,借着路燈背誦了一些老是寫錯的,我關上了筆記本,心想着一會要是真有寫不出來的就空着等死。
唐曼雖說是我的好朋友兼閨蜜,但她卻很不喜歡班主任,所以這次沒去。我就托她幫我占兩個位子。
由于今天下了小雨,我穿的是短袖外加秋季風衣,風衣不透汗,内壁黏在我的皮膚上很難受,但我卻不敢脫下來,隻因我今天忘記塗走珠液了,如果那股味道飄散出來,實在是有些令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