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睢這番話,倒是與之前說的“兵貴神速”、“奇襲戰”大相徑庭,可華元也并未覺得有什麼,如今生死關頭,再去質疑對方有何好處呢?況且,他觀步睢面相,也不像個滿嘴謊言的小人。
是以,他隻是面上有些為難道:“可燕國雖與我宋國是盟國,但卻不一定肯派兵前來襄助啊!元真賢弟,實不相瞞,寡君行事多變——既向燕國朝貢,同燕結盟,卻又貳于缙,時常反複于兩國之間——我隻怕燕國此次會袖手旁觀!”
“子良兄勿慮,”步睢忽的正襟危坐起來,拱手自薦道,“我願出使燕國,說服燕侯派兵襄助!”
“賢弟可有把握?”聽步睢語氣堅決,華元忙問。
“足有九成。”其實連三成都不到,步睢自己也不知道他這張嘴皮子說不說得動他們,不過眼下還是先安撫、穩住華元才是。
“好!我信你!”事到如今,華元也豁出去了。把性命交到一個相識不久的人的手中,他也不知是對是錯,不過他還是選擇遵從内心。
“子良兄如此厚愛,我必不會辜負!我即刻啟程趕赴燕國都城,請兄在此先行堅守。若是缙陳二國聯軍至此,可先撤離城中百姓,退守淝城,派右軍埋伏于萬峰嶺——此乃通往淝城的必經之路。若聯軍有所防備,不敢再走此路,定會繞道去攻晖地!晖地地勢平緩,适于車戰,兄可先行派人挖坑、堆些碎石,變更其南北走向為東西走向,如此,戰車陷入溝塹,車戰便也不足為懼。”
步睢所言,面面俱到,事無巨細,大多也是華元未曾細想過的。
見對方如此盡心竭力為自己出謀劃策,華元不禁慨歎一聲,而後欣然樂道:“有公之良策,我無慮也!”
步睢也跟着笑了笑:“子良兄還是須謹慎些為好。”
話間,他又從懷中掏出一片木牍,遞給華元:“我本想将我所習得之計教予華兄,隻是此間緊迫,行軍打仗事宜難以片刻之内與兄說清,此乃我所總結的領兵要領,請兄仔細揣摩……”
華元連忙雙手接過,上下各執一頭,認真詳看。
步睢面色凝重地看向對方,叮囑道:“我此去,隻望子良兄謹記一點——軍禮已無用,出奇制勝,謀而後動。”
華元聞言,立馬将木牍放入懷中,旋即擡頭拱手,滿腔熱忱道: “必謹遵元真之言!”
步睢拱手回禮,終而請辭道:“時不我待,我即刻動身。”
言畢,他幹淨利落起身,正欲退步而出,卻被一時情急的華元猛然抓住了衣袂,他一愕,轉頭俯看一眼,便見華元眸中盡是堅毅道:“賢弟不必太過着急,使節、車馬還未備好,我即刻着人準備。此外,還有一事——我有意同賢弟歃血盟誓,結為兄弟,不知賢弟有無意願?”
交朋友?這感情好啊!
步睢眉開眼笑起來,他雙手扶起華元,欣然道:“承蒙子良兄不棄,與兄相交,乃我之榮幸!”
華元見對方也有意,面上登時浮出幾抹喜悅之色來,當即從腰間抽出把匕首,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劃開左手食指,而後極為鄭重地将匕首攤在右手掌心,滿眼誠摯地将其遞至步睢面前。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硬是把步睢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禁心下感慨:不是,哥們兒,這交朋友的儀式還整挺莊重啊!
不過,入鄉随俗嘛,步睢也不顧慮,随即學着對方将流程走了一遍。
他拿過匕首,同樣劃破左手食指。
下一刻,便見華元将那流着血的食指覆在他的食指之上,而後又擡起,将帶有二人血液的食指塗抹在下唇。
步睢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看完了全程。
不是!這!但凡有點啥病都得被傳染了吧!
他面上驚訝之色難掩,正想開口,卻見華元直勾勾地看着他,還在等他動作。
兩相對視,他驚訝地看到,懷疑之色正爬上華元的臉。
拐拐拐拐拐拐!
步睢馬上反應過來,當即沖對方尴尬一笑,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辯解道:“嘿嘿,盟誓之儀我還是記得的,隻是太久未與人盟誓,一時有些想不起來,見笑見笑!”
話落,他趕緊拿起食指學着對方,塗抹在唇上。期間,他還有些心虛地用餘光瞥了華元一眼,見對方面上沒了懷疑,這才如釋重負。
做完這些,步睢才又自我寬慰道:管它呢,反正是遊戲,而且對方是真心與他交友,就不必過度拘泥于這些小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