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琮力排衆議,拜步睢為大将。部分士卒雖有怨言,可等聽聞此次對陳作戰,殺敵可封爵賞田之後,便個個如同打了雞血般亢奮不已,連帶着對步睢的怨言也減少許多。
此間,經過一日簡易整訓軍隊,步睢與華琮等人共同商議過後,這才定下初步作戰計劃。
諜探傳報,說是羊舌雎求援成功,此番缙侯已派了大司馬先衍居,還有幾位卿大夫率三萬兵馬前來讨伐,再加上陳國原來僅剩的三萬人,便是六萬。而他們這邊,僅有五萬。
不過,“以少勝多”對步睢而言并不是什麼難事,難的主要還是戰場信息的獲取。
交通不便,信息極易過時,沒有信息或是沒有準确的信息,結果都一樣,都隻會是戰場上的瞎子。
不過軍情信息,他倒可以向遊戲商城購買,隻要購買一個“軍情分析”,便可時時得知戰場消息、敵軍動向。
可他并不打算購買,他還是想試試看靠自己能否打赢這場仗。
而目前已知的消息,一是陳軍留了一萬兵馬在都城晖澤,餘下兩萬兵馬在羊舌雎求援前便已動身往邊境來;二是沮邑、邱地,此二城守衛不多,僅有五百餘人;三是羊舌雎老巢洳邑守衛不明,不過他粗略估算了下,大抵應該有兩千上下。可要想攻洳邑,沮邑、隆城必須拿下,否則容易被敵人繞至背後,切斷糧草運輸。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極為重要:缙軍強悍,單兵素質強于宋,略強于燕。
就連旬月前,與缙作戰,汲沣也隻是僥幸用計才能取勝。眼下,缙侯是諸侯盟主,缙國又是老牌諸侯國,更别說大司馬先衍居戰功赫赫,打仗經驗極其豐富,而且此人不拘泥于車戰,先前便有意訓練步兵,隻是不知成果如何……
更進一步說,就算陳國國君願意同他們合作,陳國百姓不反感他們,可缙兵可是實打實來捍衛缙國國.家利益的。
燕國隐有崛起之勢,而缙又是老牌諸侯國,自然不允許燕國在中原放肆。缙國扶持陳,燕國扶持宋,兩國本處于一種微妙狀态,可他步睢偏偏要來打破這個平衡……一旦損害到核.心利.益,缙國自然要跳腳。
因此,要想勸說缙國退兵,恐怕是不可能的。
可缙國不退兵,羊舌雎便有底氣。屆時陳國國君就算有心同他們聯合,恐怕也會心有餘而力不足。至于百姓,他們就算厭惡極了羊舌雎、想讓他下.台,可見到羊舌雎背後是缙國,恐怕也會掂量掂量自己,從而因畏懼大國,放棄推翻羊舌雎……
思及此,步睢垂在身側的雙手隐隐攥緊了。
有一場硬仗要打了。他在心底慨歎道。
可并非沒有轉機。
步睢眼睛黯了黯,而後冷靜道:
“第一步,趁缙、陳二軍還未集結,先攻沮邑,再打隆城。随即放出消息,說我們此來隻為誅滅羊舌雎,不會傷害無辜百姓。與此同時,在城中大肆宣揚羊舌氏的罪行,并将此前羊舌雎搜刮的重額賦稅歸還于百姓。”
“這?!可舍出去的錢财怎麼辦?”胥璨眉頭緊鎖,驚詫問道。
步睢拿了根樹杈,在身前的沙盤地形上一道點。
“羊舌雎封地,洳邑。”他沉聲道,“等攻破沮邑、隆城,即刻包圍洳邑。此地必有羊舌雎家财,屆時自有羊舌大夫為我們出資,将軍大可放心先行墊付錢财。”
話落,步睢擡眸朝胥璨方向淡淡看了一眼,見後者陷入沉思,不再開口,他這才又說:
“第二步,從邱地北上至廋邑、浮麋、桑植。此段路線雖不是最短,可地勢較緩,适于兵車行進,陳軍若趕赴邊境,極有可能從此來。此外還有,從國都晖澤、霍邑,再到柳下,出邱地,這段路地勢較為崎岖,多小道,又稍稍近于前一條道,陳軍也可能從此處來,但可能性不大——不過也可以在此安插士卒。”
“作何用?”譚崧問。
步睢笑了笑,說:“陳兵若潰逃,極有可能從此道而撤。”
“你之意……”譚崧目光淩然,仔細觀察了兩條道,而後恍然大悟道,“兩條道皆彙于邱地!你之意——?!是要主動出擊,将陳軍阻于邱地?!”
“正是,”步睢點點頭,目光淩厲道,“此乃先發制人之計。我軍先于陳師抵達邱地,而後往柳下方向走小道,待陳軍行至廋邑至邱地這段路,我軍從柳下輕裝簡從,翻山繞至敵後,蟄伏不動。而後在邱地僅出五千人,列陣以待,遇陳軍便說,‘此來隻為剿滅羊舌雎餘黨,還國政于陳國國君,其他士卒若能繳械,俱不加害。’
若陳軍依舊敢于此列陣,那就不必等待,即刻率兵剿殺。若陳軍聞言軍心渙散,欲往後撤,那便令蟄伏兵卒截斷他們的退路,來一個前後夾擊。”
此番開會布局的将領皆是華琮心腹,如今一聽步睢之計,毫無軍儀,又奸詐無比,個個俱是驚駭不已。
華琮卻是習以為常。他本就厭惡了遵守周禮,若不是周禮,他早就是執政卿了。又何必蟄伏待機這麼多年?若非周禮要求嫡長子以繼,他與華奉能力相當,憑何華奉能做,他就做不得?
故而,他對步睢這番“無儀”之謀,是極為贊歎。
計謀隻是手段,隻要能達到預期目的,又有何不可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