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周遭變化又起。
隻聽見“嘩啦——”一聲從身後傳來,顧笑憑直覺向左邊閃去,還不忘把身後的李卯也一起拉了過去。
一陣厲風直接侵襲了她的脖頸,她還未反應過來,卻發現剛才站的地方,有一棵樹轟然倒下——是剛剛她撿了斷枝的那一棵。那棵兩人合抱才抱得過來的樹幹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地切斷,斷口沁出幾滴晶瑩的水珠。
顧笑看得呆住了,她正拽着“狸貓”的左手手臂一沉,被狠狠地向下拽了一下。顧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周遭,沒留神這一出,整個人被扯得一個踉跄。
“你幹嘛!” 顧笑回頭看到他一副腿腳發軟,快要縮到袍子裡去的模樣,正要發怒,忽然眼角閃過一陣寒光。
倒掉的樹叢間有三道寒光一閃——那機關的位置很低,藏得十分刁鑽,如果顧笑站着是看不到的。
此刻,她的目光那三道寒光對上,那寒光就像被她的目光催動了一樣,“刷”地一聲沖了過來。
右側的路已經被那棵倒掉的大樹封死,顧笑瞄着左邊,腳尖一點想施展輕功逃開——可她忘了手上還吊了個沉重的累贅。隻見那累贅先是”啊……“地尖叫了一聲,就地倒下,緊接着那看似沒什麼力氣的肩膀好像一下子被恐懼激發出了無限潛能,把顧笑整個人也一起拉到了地上。
顧笑對他怒目而視,剛要爬起來,卻感覺自己的頭頂有一陣冷風刮過。那風幾乎是貼着她的頭皮過去,隻見一縷頭發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好厲的機關。
女孩子都珍惜自己的頭發,顧笑看了一眼手上的樹枝,想象着它是一把利劍,在心裡默默給“李卯”和那機關打了個比劃。
耳畔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
顧笑擡頭,看見剛才她看準了的所謂的逃跑好風口上,居然有些密密麻麻的細線,在夕陽最後的餘晖裡,發出黯淡的微光。
那線極細,剛開始顧笑幾乎以為是蛛網,直到她看到旁邊被齊齊切斷的細小樹枝。
“那是無堅不摧的烏金蠶絲。”顧笑她聽到自己腳下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說話聲。她心道,原來你還能說話,還知道的挺多。
可她還沒來得及問烏金蠶絲到底是什麼,又聽到一句很沒出息哀鳴,“怎麼辦,我不想死啊。”
顧笑的太陽穴在撲撲直跳,她咬牙道:“狸貓,我們商量個事。”
李卯又拽了她一下,回道:“哦,你最好别動。”
“你不說話,就不會死。” 顧笑咬牙切齒地說道。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氣才抑制住了把那隻緊緊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給折了的沖動。
她洩憤一般地說完,動作極其小心地擡起頭,開始打量起了這個守門陣。
七傑之中,沒有精通機關之術的人,因此顧笑對于這些奇門遁甲的東西一竅不通。可她的直覺告訴她,坎門的這個守門陣有些怪異。
在顧笑的闖别的城門的守門陣時得到認知裡,但凡是個陣,哪怕就算做得再精巧,也隻是個不動的死物。因為誤入陣的人會動,觸動了陣中的機關,因此才讓陣“動”了起來。
所以,顧笑一直覺得守門陣并不可怕,她隻要覺察到危險,就立刻冷靜下來乖乖等着人來找。
守門陣,還不如知道了她整天在各大城門周圍轉悠後,顧成嶺的臉色可怕。
七傑中唯一研究過一點機關之術的劉天渝也曾給顧笑講過,陣的生命其實是布陣之人所賦予的。隻要避開那些能觸發陣的地方,什麼殺陣都是一團死物。
不過,顧笑卻發現,坤門的守門陣像是活的。
根據劉天渝的說法,陣法其實如同文章,最講究的是起合轉承。一個機關連綴着另一個機關,一個殺器能接上另一個殺器,連綿一片不斷絕。
若刀斷箭空,陣法就成了一個空轉的架子。
“但是這也是破陣的契機,隻要你看清了這些機巧是怎麼在陣裡面連起來的,抽刀斷水,也就離破陣不遠了。”
所以,她一看到坤門這個陣,就被布陣之人的鋪張浪費給驚呆了。她明明沒有貿然行動,可這個陣的機關暗器卻像不要錢似得往外翻,好像布陣之人覺得裡面的暗器永遠不會枯竭似的。
況且這些機關,雖然危險但是有些弱。顧笑不服氣地想,因為她還帶了個隻會拖後腿的“狸貓”累贅,所以才會這麼舉步維艱。
若換成顧成嶺——想到顧成嶺,她抽了一口冷氣。她想起顧成嶺确實進過這個陣,但沒有破陣就出來了。
遼城的守門陣,從易到難有三重,能破這七重者,才能守陣。“鎮鬼神”顧成嶺,隻能破到第三重。
“這個陣是有點像,在把我們往别處拖……”“狸貓”又講話了。他低着頭,聲音怯生生的,可能是顧笑剛才的威脅有了效果。
顧笑正在回想顧成嶺講過的第三重到底是個什麼模樣,隻随口回了一句,“哦?往哪裡拖?”
"狸貓"擡起頭,"往……"他沒說完,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顧笑這才發現,"狸貓"雖然穿着一身灰蒙蒙的衣服,可皮膚很白,眉目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話本裡頭那些風花雪月的江南公子。
李卯的臉因為苦笑皺成一片,但顧笑卻沒由來地覺得,他若真的笑起來,應是極好看的。
突然,她眼前一暗。有一陣陰影飄到了兩人頭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