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極限了。顧笑想。這時候,她感到了一陣目光。
她向下看去,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和枯葉,和顧成嶺的目光相遇了。
内力不夠,她的輕功已經不夠輕盈。她的蹤迹暴露了!
下一刻,顧成嶺的身影在她視線裡消失了。
“沙啦啦。” 乾門附近的樹叢發出一陣驚悚的聲音,兩個影子一前一後越了出來。
“好快。” 劉天渝感歎道,“顧笑的‘雁無痕’怕是在那些隐陣裡面逃竄練出來,不過顧老大居然也這麼快,真是深不可測。”
前面的是顧笑,後面窮追不舍的是顧成嶺。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
正在顧成嶺即将追到顧笑之時——顧笑像剛開始一樣,猛地轉身迎上,避過了顧成嶺刺出的”劍”。
軟鞭帶着顧成嶺身後的内力在她眼前劃過,切斷了她的發絲。
顧笑轉手提鞭。
“說了同一招沒用.....” 遊衍之喃喃道。
顧成嶺亦是這麼想的,如果顧笑再纏住他的鞭子,他不會再使那金蟬脫殼,而是直接将顧笑的鞭子甩脫手。
“砰!” 顧成嶺感到手腕一震,這不是流觞曲水的綿長内力。
顧笑手頭的“斷鞭”化劍,正面迎上了他手頭的,像是兩把利劍想碰。
顧成嶺看到了顧笑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将内力壓榨到了極限的表現。
顧成嶺覺得手頭有千鈞之中,想到顧笑必然是強弩之末,于是硬提了一口氣。
“咔。” 顧笑手上的那把由内力塑成的“劍”上出現一個崩裂的口子。
“勝負已分了!” 劉天渝看顧笑的臉色蒼白得吓人,又看到顧成嶺沒有防水的意思,連忙趕上去。
這個比法,對内力的消耗巨大,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緩過來。
顧笑力竭。她手裡的斷鞭病恹恹地垂了下來,和顧成嶺的内力硬碰硬的那處藕斷絲連,隻是堪堪地挂着。
突然,她手上的青筋又暴突了起來,那半死不活的軟鞭又死死纏住了顧成嶺的,似是要做最後的掙紮。
“阿笑,比試最不能輸的是風骨。” 阮甯不忍心,呵斥道,卻看見顧笑面帶不甘地死死盯着顧成嶺的斷鞭。
顧成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他的斷鞭忽然“彎”了。
顧成嶺的内力未撤,那斷鞭像劍一樣堅硬。而劍不會彎,隻會斷。
“啪”的一聲,比剛才顧成嶺切斷顧笑的軟鞭時的聲音更輕微,但此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安靜中這聲音格外刺耳。
“斷...斷了?” 遊衍之夢呓一般地說到。他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截斷鞭——顧笑的鞭子還堪堪垂着,斷的是顧成嶺的。
顧成嶺看了看手上的半截斷鞭,又看到了顧笑那破破爛爛的鞭子時,頓時明白了過來。
原來從最開始,顧笑就是算好了。第一鞭失手後,顧笑就采用那樣的消耗,其實每次一都砍在了顧成嶺鞭子同樣的地方,她自己的,則是分散在了整條斷鞭上。
最後那看似破釜沉舟的一擊,其實是為了将那顧成嶺鞭子的弱處徹底擊潰。
顧笑蒼白的臉上帶了一絲笑容,她幾乎耗盡了力氣。
“我赢了。” 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顧成嶺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兒。他發現顧笑和他想的不一樣,他以為她想投機取巧,誰知顧笑自始自終想的,都是滴水穿石。
他開始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讓顧笑出去曆練了。
“你赢了。” 顧成嶺看着顧笑的眼睛說,“這次的事情,你不去也得去了。”
顧笑:“……” 她沒想到顧成嶺居然會這麼說。剛剛的那一局,她悟出了一點運用内力的精髓,正想再回到後山鑽研一下。
“我能不能,先留在遼城.....” 顧笑微弱地反駁道。
“不行。” 顧成嶺斬釘截鐵地否定道,“你的曆練太少,顧慮之事卻太多。世人總為求圓滿,凡事非得想出個一二三四五什麼都要。回頭一看,卻發現與當初所求相差甚遠,最後不過得到事與願違的幾個歪瓜裂棗。”
他在顧笑微微驚異的目光中,說道:“況且我們七人已經多年不問江湖事,不知是否已經銷聲匿迹。遼城有你們這些後起之秀,自然也要讓江湖看一看。”
十日後的清晨,顧笑、孫三和劉殖三個人背着包袱走到乾門之時,發現晨霧中已經站了一個人。
顧成嶺罕見地穿了一身玄衣,在三人驚異的注視下,親自打開了乾門的城門。
“吱呀”一聲輕響,這扇十六年從未開啟過的城門,開了。
顧笑在走出門時無聲地看了一眼顧成嶺。
“遼城太小,莫要此處畫地為牢。”顧成嶺的聲音被内力裹挾着,破空而來,似是送别。
“你們且出去,看一看這江湖,也讓這江湖看一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