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城門口,姑娘便把鬥笠還給了掌燈人,要求他陪自己去見個人,姜啟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姑娘買了把紙傘,領着他在街上一路走,最後竟是到了瑊玏客棧,這家清州最為奢華的客棧。這位姑娘的背景,怕是和她的實力一樣不可小觑。
更令他意外的是,姑娘為他推開一扇房門,裡面赫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賊人!将在下的面具還來!”掌燈人一看清那人的相貌,頓時氣血上湧,拔刀便斬,那躺在卧榻上磕着瓜子之人,正是昨晚奪他面具的惡徒楚明修,見他提刀劈來,仍是不慌,隻是從榻上坐了起來,那刀尖離他的鼻尖不過分毫之時,頓了一下,停住了。
掌燈人愣了一下,随後便發現自己竟是被姑娘着後領提了起來,連忙質問道:“姑娘為何攔我?莫非您與那賊人是一夥的?!”
“我與他實為‘一夥’,但并非與‘賊人’一夥。”姑娘冷靜地解釋道,她把掌燈人拎到一把凳子上坐下,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明明隻是輕輕一按。姜啟卻動彈不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怕是闖進龍潭虎穴了。
“把刀收起來吧,小掌燈人,我不想弄傷你,但也不想有人和我說話時提着刀。”
在她叫出“掌燈人”這個稱呼之後,姜啟的瞳孔猛得收縮了一下:“姑娘是怎麼……莫非,楚明修就是您口中的——”
“是啊,兄長性格頑劣,給你添麻煩了。”孟時意的聲音溫和而客氣,手上倒是不留情面地磕了他右臂的麻筋。姜啟的手一麻,手中的刀掉進了她手中,被她插回了刀鞘裡。“他搶你面具一事實屬不該,不過,我倒是想知道,我兄長怎的就被鬼燭台列入‘惡徒’、‘賊人’之列了?”
“鬼燭台的檄文上寫的清清楚楚,他于清州城内燒殺劫掠、侵擾百姓——難道還不足為惡徒、賊人?”掌燈人的整隻右臂都麻得使不上力,咬牙回答着她。
“掌燈人有所不知,兄長他雖愛惹事生非,倒也不是什麼窮兇極惡,濫殺無辜之人。”孟時意聽出他話中的怒意,反倒和和氣氣地解釋着,還給他順了順背,“他所殺之人是城裡一個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惡棍,兄長殺他,也是為了自衛;所燒之宅也是個盤剝百姓,貪污受賄的奸人的藏贓之所。若惹來清州公差,倒還說得過去,可連鬼燭台都被驚動了,掌燈人難道就不曾有疑嗎?”
“就是啊,鄙人不過是見義勇為,鬼燭台此舉,實屬令人心寒啊……”楚明修在一旁誇張地感歎道,還試圖撩起掌燈人的面紗去看他的表情,“還有,掌燈人曾說過:‘清州公差屢剿未果’,你可知我自來清州之後,從未被公差找過?”
“好好說話,手放幹淨點,”孟時意啪地一下拍開兄長的手,又命令道,“你也坐凳上去,先把話說清楚了。”
楚明修這個做兄長的顯然地位不高,揉了一下手背,乖乖地在凳上坐下了。
“這……”掌燈人因二人的話陷入了一瞬的懷疑,但很快堅定地回道:“你們二人休要騙在下,檄文上實是印了鬼燭台的公章的!”
“我不清楚你們鬼燭台的内部結構,不過小公子,公章是物,既是物,則可僞。你想想這檄文是何人交給你的?又是何人,能有機會靠近公章?”孟時意耐心地問道,手底下的掌燈人則陷入了沉思:
這檄文……是大師兄交給他的,但據他所言,那隻是個師父交由自己“練手”的小任務。大師兄雖也隻是一個掌燈人,卻是天權傾眼的侄子……雖說鬼燭台公章由傾眼仔細保管,不會為外人所接觸到,但如果是大師兄,卻是有可能……
“可是,他為什要這麼做……?”想到這裡,姜啟的額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不禁喃喃念道。
這句呢喃被楚明修聽見了,他心知肚明地勾起了嘴角,笑着給他解釋道:
“小掌燈人未免也太不谙世事了吧?那人明顯是要除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