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老師卻有不同的意見。
老師推了推眼鏡,沉吟之後說紀清和看上去是一個很負責任的母親。
王威疑惑:“看上去很負責?”
老師的笑容僵在嘴角,有些讪讪的,也有些尴尬:“恩。其實這幾年我和她媽媽溝通并不多。你看,她在學校裡打架這件事,最後也是我去處理的。隻是事後和她媽媽打過電話,溝通了這個事情。”
王威‘哦’了一句,沒有下文。牟莉便插話問:“這個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您沒有聯系她媽媽嗎?一般在學校裡打架都會請家長吧?”
老師再度推了推眼鏡,說:“我找了的。但是她媽媽說當天在外地,不是很方便過來。當時那個同學呢,也沒有受很嚴重的傷。她媽媽過來之後了解了以下情況,反倒把自己孩子罵了一頓。我忙着處理事情,也就沒有一定要紀南亭的媽媽來學校。”
這倒也可以理解。
牟莉心想,畢竟被打的同學家長都沒有什麼意見,那麼作為老師,主要做的也不過是事後教育,而不是非要找同學的媽媽來學校。
紀清和的評價在紀南亭的朋友口中,也和其他人的不同。
她的朋友見過紀清和,也時常去紀家玩,和紀清和算得上熟悉。
據紀南亭的朋友說,紀清和是一個看着很溫柔,但控制欲很強的女人,“南南幾點出門,幾點回家,去哪裡,和誰在一起,她都要知道的。”
王威說:“這和她是媽媽有關系嗎?”
“我覺得不是吧。反正我認識的朋友裡,沒有這樣的媽媽。而且她媽給人感覺怪怪的。”
王威便就着紀清和的怪追問。
紀南亭的朋友說了這麼一件往事。
事情發生在她和紀南亭從高一升高二的暑假。
紀南亭的生日在暑假裡,她和紀南亭都有空,那天去紀南亭家時就偷偷商量,等過生日那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酒吧開開眼界。
紀南亭當時猶豫了一下,說生日要和媽媽一起過的。她就故意嫌紀南亭是乖乖女,還搬出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某某某作為例子,說她們都去酒吧,我們就去玩一會兒,也不會怎麼樣。
紀南亭動了心,看向房門口蠢蠢欲動。
她見了紀南亭這副表情,更是加大力度勸說,讓紀南亭不要時時刻刻都依賴着媽媽,十幾歲的人了,還和幾歲的小孩兒一樣黏媽怎麼能行。
牟莉耐心地等着她繼續說,王威倒是有些等不得了,催問:“這有什麼奇怪的?”
她朋友擺擺手,“下一句就是了,您别打斷我呀。”
王威聳聳肩,做個‘請說’的手勢。
紀南亭已經被她說服了,不過她很難說這份被說服是出自于對酒吧的新鮮感,還是不要黏媽媽的獨立性。
當紀南亭說出‘行’的時候,門外就那麼恰好的,響起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她們兩人當時都吓了一跳,紀南亭更是‘唰’一下就白了臉色,站起來就往外沖。
紀清和就在紀南亭房間不遠處,地上是破碎的花瓶和三色堇,一片狼藉。紀清和的眼眶紅彤彤的,一手按着自己另一隻胳膊,光着的小腿上細細密密的都是傷口。
紀南亭當下就慌了,要沖過去的時候紀清和又喊住她,說地上都是碎片,不要紮傷她的腳。
“南南才不會管呢,那可是她的寶貝媽媽。”紀南亭的朋友撇了撇嘴,說最後酒吧當然沒有去成,紀南亭要在家照顧她受傷的媽媽。
王威的筆在記錄本上點了點,三秒鐘後虛心向這位十八歲的小少女求教:“那麼請問,紀清和奇怪的地方在哪裡?”
“你聽不出來?”
她朋友眨了眨眼睛,“我剛說完遠離媽媽,她媽媽就受了傷,她就不能遠離她媽媽了,那還不奇怪嗎?”
“因為她媽媽聽見你說的那些話,不高興了,所以你說她控制欲很強?”
紀南亭的朋友想了想,說:“倒也不完全是這樣。你沒有媽媽嗎?如果你媽媽聽到這種話,難道不會沖進來直接罵你?或者等你朋友走了之後再罵你,讓你不要和這種人來往?”
“額,我媽媽……比較溫柔,不會直接罵人的。”
紀南亭的朋友沒忍住,對王威翻了個白眼。她一手撐住自己的下巴,對王威施以幼師般的循循善誘:“我直說吧,她媽媽這個辦法,我不會用在我媽媽身上,我媽媽也不會用在我身上。但是我見過我其他的朋友用在她們男朋友的身上。所以,我說到這裡,你應該懂了吧?”
母胎單身的王威當下是有些懵懂,不過牟莉卻很明白。
紀清和對紀南亭的手段不是尋常母親對女兒的手段,而是愛人之間略有些偏激的小心機。
這就是為什麼紀南亭的朋友會覺得紀清和有些奇怪,紀清和似乎沒有将養女看作女兒。
可是有些奇怪。
紀清和這麼在意紀南亭,紀南亭在學校裡打架,她卻不着急趕回來。哪怕知道紀南亭沒有受傷,紀清和就真的不會擔心了?
“把紀南亭高一打架事件發生的時候,紀清和的出行記錄調給我。”
牟莉把王威的記錄本再翻過一頁,後面就是空的了。
問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