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肯定不會有生意了。”
“啊,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啊。”同事的聲音有些尖銳,不過再尖銳也蓋不過酒吧裡的喧鬧。
“昨天晚上留下的傷,今天當然不會好。”回應的這個女聲顯然萬分郁卒。她的傷口一天不好,就一天難接到生意。
“哎呀,你怎麼這麼實心眼兒?找個外套蓋蓋,遮一下。燈光這麼暗,誰會發現你身上的痕迹啊?”
“恩,也是。”女聲的主人咬了咬她薄薄的下唇。
近乎透明的外套遮擋在身上,她回頭,眼前站着的女人大約二十六七歲。酒吧昏暗的燈光照不亮女人的眉眼,可是被一直注視着的人能夠察覺到女人狂熱又虔誠的目光。
“歡迎光臨。”女人也可以的,比今晚沒有人強。她一邊想的同時,一邊露出溫和但妩媚的笑。
下一秒,那個女人的嘴裡吐出了兩個字:“傅月。”
“什麼?”剛剛穿上的外套其實不是她的,不知道是誰落在休息室裡的,有些大了,不怎麼合身。此時此刻順着她的問話,外套滑落下來,露出她一片青紫的肩。
“傅月。”女人又重複了一遍。女人走上前,借着昏暗雜亂的燈光想要分辨清楚她的面目。可是她往後閃躲了一下,把自己的臉藏進燈光找不見的地方。連帶着,她閃躲掉了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帶着困惑的尖銳的叫聲‘舒朗?’
“是你——”她開口,在這一夜獲得了一個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
傅月住進了岑今禾的家,傅月成為了岑今禾的情/人,傅月學着應該怎麼照顧岑今禾。
那都是傅月做的事情,也都是傅月應該做的事情。
站在岑今禾面前的人是傅月,被反問‘誰是舒朗’的人是傅月。她想了很久,可是腦海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應該要把空調風往上調一調,岑今禾覺得臉幹了。
這個念頭之後,‘傅月’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哦,我是舒朗。
酒店房間的百葉窗沒有合上,外面的月光順着窗戶透進來。可屋裡的燈很亮,亮的蓋過了月色。
擁有賭/博的爸,早/死/的媽,破碎的家——傅月在岑今禾的身上看到了淡淡的光線線條——我是舒朗。
舒朗的人生十五歲之前和十五歲之後有并不分明的轉折。
十五歲那年,她帶着為數不多的行李從老家跑出來,第一份工作是流水線。她年紀小,老闆總是借故克扣她的工資。次數多了,舒朗不是傻子,知道要跑。
後來她在飯店端過盤子,在水果攤做過幫工,還搬過磚,最終進了酒吧。
總之都是從一個不怎麼樣的地方換到另一個也不怎麼樣的地方。
遇見岑今禾,舒朗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人生産生如此鮮明的分界線。
她毫不猶豫地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輕而易舉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和新身份。
舒朗是誰,傅月又是誰。比起活下去,那些名字和身份真的重要嗎?
傅月,或者說是舒朗,走到岑今禾的身邊坐下。岑今禾下意識地往邊上退了一下,手正巧按到了電燈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