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吧！毀滅吧！趕緊死！趕緊毀滅！世界清淨了！

誰知，尉遲朗又話鋒一轉：“目盲時與人近身搏戰，難道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勇氣？”

他态度說轉就轉，毫無征兆。施耀不由地噎住。

“不放棄、不氣餒，”尉遲朗緩緩道：“它們能實現你的深層自我。再有，領會武術的真如，非是藉由随時間推移而不斷累積的搏擊經驗。領悟真如，在每個當下。”他說罷，抽出一張手帕紙，在施耀意動時抓過他的手，替他擦拭起指尖的血痕，繼續坦言道，“沒有心甘情願等死，主動出擊，無論反抗的結果究竟是好還是壞——這難道不是勇氣？難道不是當下？難道一定要打倒了對手，才覺得自己配見解？”

施耀心跳加速，張嘴：“我……”卻我了好片刻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但凡談到見解，”尉遲朗注視着他欣喜若狂的神情，這小子心思全寫臉上，到底是個半大少年，“就離不開主觀意識。别人的經驗終究是别人的，不代表适用于所有人。而涉及經驗，就與時間離不開關系；離不開累積；離不開努力。所以你現在告訴我，成熟的武術精神是什麼？”

“沒有……”施耀的腦子終于轉動起來。卻刹住了話尾。尉遲朗嗯了一聲，耐心地等他開口，好片刻，施耀才鼓起勇氣說道：“——沒有什麼成熟的武術精神。”

“噢？”尉遲朗笑了，欣慰地問：“為什麼？”

施耀說：“因為成熟就是一種見解。我覺得我成熟，我覺得我的經驗是成熟的，成熟就是瓜熟落地，可武術是永無止境的。”

他想起朗哥曾在直播時說過——

“對我來說，武術永無止境。有一首詩我很喜歡，我念給你們聽：在我學武之前，一拳隻是一拳，一腳也隻是一腳。在我學武之後，一拳不再是一拳，一腳也不再是一腳。至今深悟武術後，一拳不過仍是一拳，一腳也不過是一腳罷了①。”

“所以武術精神應該也沒有定義，所以……所以……”他咽了咽口水，嘴角還生疼着，卻疼出快意。他頭一次感覺到比練搏擊時還快活的快意，這難以言說的從心而發的快意，“所以我說我自己配不上就配不上……”他有些語無倫次了，“不一定要打倒對手才覺得自己配談見解……所以，所以，所以……”

“很好。”尉遲朗由衷地誇道，問：“現在，還覺得自己不配跟我對打嗎？”

施耀順着他說話的氣息循去，擡頭，面朝尉遲朗：“你罵我沒有在做自己，又說我一味照本宣科地打。”

“是，”尉遲朗說：“客觀事實，如果你連這一點都不承認，談什麼進步。你要臉面，就不必談武術。”

施耀激動道：“所以你覺得我有天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尉遲朗笃定地說：“阻礙天賦流淌而出的隻能是你自己。”

“所以我不是不配跟你打！”施耀一口氣頂上來，“我的劣勢是我瞎了眼睛，但這不代表我沒出路，而且我也很勇敢，很自信了，興許還有别的方法！……耳朵！對！耳朵！……大哥，你說話的方式很像我知道的一個人。他曾經說過當人做出行動時就是行動本身。換句話說，我是因為自信勇敢才會直接跟你幹架的，如果我心裡沒有這個意，我是做不出行動的。”

尉遲朗點頭，應道：“說得挺不錯的。”倒是對他嘴裡的“我知道的一個人”毫無興趣，一句不提。偏生施耀下一句就提起來：“大哥，你難道不好奇我說的這個人是誰嗎？我很好奇，如果你們認識應該很談得來吧？！”

很好，哪壺不提提哪壺。尉遲朗順坡道：“是誰。”

“——尉遲朗！”施耀興奮地向他安利道：“他是一位我十分敬佩的哥哥。你也學這個，你肯定知道他這個人吧！”

“嗯。”尉遲朗應道。知道了，聽見了。

“他的截拳道放在整個裡海市無人能敵……”施耀還要往下說，突然想起還沒問對方名字，轉而：“對了大哥，你叫什麼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