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冶鐵修平
冶鐵修平是——
“好人哦。”敵審把指甲剪短,翻過手背看自己的手指,“角色設定的話….對了,就獵戶吧,我想想,嗯,被戰争奪走一切的普通人,就這樣。”
“你們一定想問我為什麼要裝作普通人類吧。”
敵短刀在男人身邊盤成一團,他們聽不懂他的話,隻是追尋着聲音來源擡起骨質的腦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了下去。
敵審不在意被忽視。
隻關心自己的指甲有沒有被修整平齊。他揉搓着手指自言自語。
“因為太寂寞了。”
*
曆史修正主義者到底是什麼,就連曆史修正主義者本人也弄不清楚。
在變成這副模樣之前他真的是某個村莊的普通農戶也說不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一生淡然終老。敵審想,那一定比現在有趣多了。
現在的他隻能守着函館,在海腥氣中消磨時間。
為何會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為何選擇背叛曆史?早就記不清了。總有一天連自己曾是人類都忘記——
“很諷刺對吧。”他敲敲敵短刀的尾巴尖,苦笑說,“如今堕落為怪物的我最渴望的竟是一早就舍棄的身為人類的理智和尊嚴。”
*
有很多事情都是成為曆史修正主義者之後才知道。比如你始終都是曆史的一部分,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擺脫命運;比如你會與無數人擦肩而過卻無法留在他們眼裡;比如你再也無法流出淚水;比如你有時候會忘記疼痛。
太多太多了。
這樣下去遲早要失去胸口中燃燒的最後的火焰,徹底變成沒有姓名的怪物。
所以敵審捏造了一個自己。
“從那天起我是我,也是冶鐵修平。”他想,“讓我就這樣活下去吧,活在函館這個我逃不得的舞台。”
*
他樂在其中,和當地人打成一片。甚至不惜耗盡心血修改了多數人的記憶,在他們的生命中插入自己的存在。很久很久後的某一天他想,如果那個人不出現的話,他也許能夠連自己都騙過,就這麼壽終正寝吧。
*
她是誰?
瞳仁藏着小火苗,看什麼都好奇。笑起來隐約能看見尖尖的犬牙。失足掉進捕獸陷阱中還能笑得出來的,一定是個沒怎麼受過挫折、被保護的很好的孩子。
“俺的名字叫冶鐵修平,是附近的獵戶。”敵審向女孩子伸出手,幫助她從陷阱中脫出,“你叫什麼?”
女孩子盯着他的眼睛,搖搖頭。
“不可以告訴你。”
“是嗎。”
還沒來得及失落,他的袖口被拉住。
“我沒有惡意,隻是我的名字不能被說出來。”
會被神隐的。她躲開他的視線,用自以為不會被聽清的音調輕輕說。
啊。我知道了。
敵審想起來,自己是順着 “審神者”的味道找來的。
“這麼晚還獨自一人在外面,不怕被野獸抓走吃掉嗎?”
“别吓唬我啊,我也是很強的。”
‘冶鐵修平’毫無掩飾的,真誠的笑出聲。
“我不能把女孩子留在山裡,要和我一起下山嗎?”
審神者捏着下巴考慮了一下,“不,還是不要了。他會找不到我的。”提到“他”時,女孩子眼睛裡的“火焰”化為“涓流”。
敵審心口一陣刺痛。就像胸腔困住了野獸,瘋狂的想要沖出來似的。
好想要。
想把她撕碎。
吞吃入腹。
拼命壓抑欲望的敵審手指收緊,指甲陷進手心。審神者歪着頭,對他說。
“謝謝你救我,不用擔心我,你的家人在等你吧。”
“我留下陪你。”他說,“我沒有家人。”
審神者察覺到自己失言,愣住了。‘冶鐵修平’主動打破沉默。
“别在意這些,再說我救你也不是不索要代價的。”
敵審屏住呼吸。
“和我成為朋友好嗎?”
女孩子睜大眼睛,她猶豫了。
“不可以嗎…抱歉,我….”
“好。”
審神者下定決心。
就算注定要分開,和“這裡的人”做一段時間的朋友,應該也不會違反時政的規定….大概吧。
她拉起‘冶鐵修平’的手,卻沒有注意到他手心的傷口。
“我們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