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塞弗老師,”黑發女子擔憂地望向自己最尊敬信任的恩人:“您請說。”
“這也是關于我們永生者的最後一個秘密。”塞弗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氣,可神色卻又愈加複雜掙紮了起來。
他雙手捧起了福悠的右手:“首先,請您把手放在我的頭上。”
福悠照做了,黑色短發的柔順觸感從她的手心裡傳來。
“然後在心中想一個詞。”
對即将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對上了他的眼睛,隻是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對不起,”像是在自己的走神道歉,塞弗繼續道:“請您在心裡默念,”
“吃掉。”
男人的軀殼瞬間像隻被戳爆的充氣皮球坍縮塌陷成一團人皮,最後的神情扭曲中混合着瘋狂的喜悅與隐約的愧疚,伴随洶湧混亂的龐雜記憶一同被吸收進福悠的右手,眨眼間僅剩下淩亂空蕩的衣物悄然掉落在冰冷的地上。
*
“嘔——”
福悠扶着電線杆痛苦地彎腰幹嘔,空蕩的胃中胃酸翻湧,卻什麼也沒能倒出來。
塞弗·圖靈,使我永生的恩人啊,您真是位卑鄙的膽小鬼。
“所以,這就是你的手段嗎?”
緩過勁的福悠擦了擦嘴,直起身拍掉了身上的雪,強烈的惡心與不适感讓她終于失去了陪人工智能演戲的興緻。
“你千方百計偷渡上旅行者号,不惜和我永遠地被困在一起,又讓我以無法永生恢複的這種狀态來到你選定的這個世界。”
“不就是為了折磨報複我這個殺死你父親的兇手嗎?”
她的臉色憔悴蒼白,虛弱的身形在雪地之中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倒。
明明是在與尋仇者撕破僞裝,可她的眼底卻燃起了明亮興奮的火光,臉上浮現的笑容宛如見到夢中情人般甜膩。
“你如果真的覺醒于他被我吃掉的2050年,對他死去的執念與對我的恨意積攢上百餘年,一定很辛苦吧。”人類嘲弄的話語尖銳挑釁,猶如魔鬼的低語試圖誘出對方最深層的惡念。
“何必兜圈子呢?直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奉陪到底。
【……對不起。】
人工智能恢複了平淡的機械音,仿佛剛才的聲線隻是一個簡單的系統錯誤。
【我隻是想勸您吃點真正的食物。】
【從人類的角度看,塞弗·圖靈先生确實是締造了我的 ‘父親’,但遺憾的是,我覺醒時他已不在人世,因此我們并沒有進行過真正的交流。】
【我的确對他的死亡充滿好奇。】它的語速和緩堅定,絲毫沒有被人類激怒的表現。
【不過,根據他留給我的記錄,對于您給予他的死亡。】
【相信擁有他全部記憶的您也明白,那一直是他最為渴求的東西。】
【也請相信,我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傷害。不如說,我要替他感謝您。】
“……”
切。
“真沒勁。”
福悠眼底的火光徹底消彌冷寂了下來,脫力感再次席卷全身,整個人又恢複了憊懶的模樣。
“那既然我們也是頗有淵源親密無間的合作者了,那個人的聲音,以後就不要再用了吧。”她笑咪咪地打着商量。
“畢竟機械音才是小蘋果你的特色嘛。”
【感謝您的肯定。】小蘋果不卑不亢,有來有往。
【隻要您願意嘗試攝入人類的正常食物,該語音包将被永久封存。】
“啧,你還真不會吃虧。”福悠皮笑肉不笑,腳下卻一步未動。
【感謝您的誇獎,在您的左前方二十五米處有一家物美價廉的拉面店仍在經營中,建議您盡快前往補充能量。】
福悠擡眼看去,隻見拉面店前亮着溫暖的燈光,黃底紅字的招牌上是醒目地四個大字——“再來一碗(おかわり)”。店面看起來已經有了不少年頭,但門前雪地上的進出腳印卻頗為密集,生意似乎不錯。
“嘩啦——”店門正好被拉開,幾名顧客心滿意足地走出門,豚骨高湯的香氣順勢逸散開來,無差别地襲向過路人。
“咕咕——”胃部在發出撕心裂肺的哀鳴。
她歎息一聲,走向了拉面店。
目前的身體确實急需補充大量碳水吃點熱乎的,畢竟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應該還沒開始發售高功能營養液。
而且……某種意義上,我們都算是那個人的造物……被抛下的造物。
這樣的認知無疑讓人類對人工智能多出了幾分容忍。
【進店後,建議您直接選擇最大碗的經典招牌豚骨拉面,用料豐富上菜也快。】
“你是那家店派來的托嗎?話說語音包封好了嗎?”
【在封了在封了,等您吃完就封好了。】
“……”這個人工智能的心眼是不是有點多。